大明:父慈子孝,卖父求荣- 第611章 惟国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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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朝的文武百官还在午门下,因为忽然而来的一道皇帝口谕,而变得乱作一团。
一时间猜测无数之时。
问询后便立即自昌平启程的严绍庭,已经阔别经年之后重新站在了万寿宫宫门前。
原本在昌平和京师之间,需要小半日的路程,这一次他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跑完了全程。
为此还在半途中折损了一匹马。
所幸当时遇到了宫里出来传谕的人,要了对方的马这才带着陆绎继续往西苑赶来。
至于宫里的人,则还要继续去昌平,向严嵩传达皇帝的口谕。
对此严绍庭也有明悟。
毕竟自家老爷子是当朝唯一一个活着的时候,以文官之身加授太师之衔的人。
如今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皇帝的情况还尚且不明,肯定是需要有人坐镇朝堂的。
就算老爷子什么都不说。
可只要他穿上独属于当朝太师的官袍,坐在内阁中枢,那么就能镇住大多数人。
抬眼看向多年未见的万寿宫。
此刻的严绍庭心中到底难免有些异样。
过去在老道长手底下当差做事的记忆,一点点的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的朝廷还积弊良多,朝中更是日日争斗不休,朝臣相互辗轧更是不胜枚举。
几乎每一日都有官员在老道长的掌控之中,因为互相攻讦而倒台。
可对于严绍庭来说,却也是老道长在位的时候,过的最是精彩。
万寿宫的一切都没有变。
红墙琉璃瓦,继续诉说着这座帝国权力中心的故事。
守在宫门前的人却换了。
严绍庭冲着带兵守在宫门前的严鹄,瞪了对方一眼。
严鹄原本还准备咧开嘴冲着老哥笑一笑,看对方这般态度,立马撇撇嘴扭头看向别处。
这时候。
提前入内的人已经将严绍庭奉谕赶来的消息传了进去。
随后便是一位难得的熟人出现在严绍庭面前。
如今已经位至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陈矩,面带笑容的从万寿宫中走出,到了严绍庭面前。
这位当年因一块帕子而结下交情的内宦,定定的看了严绍庭一会儿。
陈矩这才开口道:“少保可算是来了,消息已经递到万岁爷跟前了,万岁爷先前刚进了些汤药,如今气色好了不少,少保快些随奴婢入宫面圣吧。”
严绍庭点点头,也没有说太多,便跟随在陈矩身后穿过宫门,走进万寿宫。
倒是走在前面的陈矩,身形不变,只是低着头,声音却传入严绍庭的耳中:“老祖宗和黄公公前些日子还来了信,说因少保多有照拂,他二位在昌平那边为先帝老爷看守皇陵,也算是滋润。如今无事一身轻,老祖宗都见着长肉了。”
严绍庭面上露出笑容。
当初因为隆庆沉溺女色,腾祥借着进献女子的缘故在宫中一步步高升,吕芳和黄锦等人也相继见识进言,辞了宫里的差事,先后到了昌平为先帝看守皇陵。
虽说是看守先帝皇陵,但大多数日子里都是在书院山上的别院里住着。
就如陈矩说的一样。
无事,自然是一身轻,那气色也自然是比过去在宫里的时候更好了。
陈矩这时候又说:“少保历来都是宽仁的人,咱们宫里这些身份低贱的能得少保照拂,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严绍庭这时候才轻声回应:“陈公公,有些话……”
陈矩脚步依旧不停,头也不曾回,只是低声说:“是,少保说的是。”
随后他才转口。
继续说:“子夜的时候寝宫大火,皇上原本这些日子就圣体不好,也正是因此才受了惊,急火攻心吐了血。昏了一个时辰出头才醒过来,醒来便让腾公公封禁了各处宫门,让严将军和龙虎军戍守西苑,郭将军的三千近军看管午门等处,冯公公的御马监掌控紫禁城内外。随后便是让腾公公派人给少保传谕,召少保入宫面圣见驾。”
随着陈矩的解释,严绍庭也渐渐掌握了如今宫中更多的详细。
隆庆让小雀儿、郭玉创和冯保三人手底下的人彻底管束紫禁城内外,定然是知晓乾清宫大火背后可能会牵扯出别的事情,这才因为不放心而下的口谕。
虽然如此一来,可能会让外面的文武无法第一时间入宫面圣,掌握皇帝的情况。
但对于皇帝来说,这却是最正确的做法。
至于召自己入宫。
虽然知晓隆庆的帝位时长,也清楚对方这几年在西苑的所作所为,但想到当初这位皇帝还是潜邸亲王的时候,便拉着自己的手,不管初心如何,却都是当众呼唤自己为少弟。
严绍庭到底是有些不忍。
他不由低声询问道:“陛下如今?”
陈矩终于是脚步慢了一些,两人站在万寿宫大殿前的陛阶中部位置。
陈矩看了一眼左右,才小声道:“万岁爷醒来后脸色不大好,后来进了汤药才好转了些,多了些气血。但是……奴婢觉着万岁爷这个样子可能是……”
严绍庭眉心皱起:“回光返照?”
陈矩肩头一颤,而后急忙低声道:“万岁爷当时醒来的时候,便让严大将军、郭将军、冯公公三处派人去了慈庆宫守卫太子,奴婢觉得……或许真如少保所说的一样。”
说完后,这位在宫中做事历来公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忧色。
虽然今上有着种种不好。
但说到底,和先帝相比,却是极宽慈的一个人了。
严绍庭也是心下沉重了几分:“那陛下这次召见我……”
陈矩立马说:“奴婢觉着万岁爷可能是要安排好事情。”
安排好什么事情?
自然是身后事了。
而从隆庆吐血昏厥之后醒来便立马传谕召见自己,大体是能看出他是想要托孤给自己,让自己这个躲了四年清闲的太子少保充任辅政大臣。
严绍庭抬头看向已经近到眼前的万寿宫大殿。
他最后低声道:“小心些,这几日看住了那位掌印太监。”
他没具体说。
但陈矩却已经会意。
这是要他在宫里暗中看住了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腾祥。
应了一声后,陈矩将严绍庭送到内殿殿门处,便停下了脚步。
通禀之后不多时,内殿便传来了宣进声。
严绍庭跨步进入有六七年未曾来过的万寿宫内殿,鼻子下意识的嗅了嗅。
过去老道长玄修时的香薰味早已烟消云散。
而现在,内殿飘散着淡淡汤药味中,还掺杂着一缕缕胭脂水粉的香味。
严绍庭心中不由默然一下,低着头向内走了一阵子,而后凭借着记忆停下脚步。
他躬身举臂作揖:“臣,太子少保,严绍庭,奉谕入宫面圣,问圣躬安,请圣言。”
空旷的内殿,回荡着他的声音。
低着头的严绍庭只见眼前晃过一角衣裳,然后身后便传来闷响声和人的声音。
“少保可算是来了,万岁爷赐座,少保坐奏对吧。”
严绍庭这才微微抬头,侧身看向身边。
便见到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腾祥,脸上正带着一副复杂的神色注视着自己。
严绍庭点了点头,侧身拱了拱手:“有劳腾掌印了。”
说完后,他才缓缓坐下。
亦如当初老爷子在先帝手底下充任内阁首辅时一样,只虚虚的落了半个身子在软凳上。
而这个时候,他也才终于看到了上一回还是大半年前元日时见过的隆庆皇帝。
只见此刻,隆庆皇帝整个人都陷在龙床上,周身用被褥和软枕支撑着。
他的脸上不见有多少气血,双眼也一阵阵的发虚显得飘忽不定,只是大概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脸上挤出了些笑容来,却又显得很是吃力。
“润物……来了……”
严绍庭当即颔首抱拳:“回陛下,臣来了。”
躺在龙床上由一层层枕头撑起上半身的朱载坖动了动脑袋,似乎是在点头。
他气息虚弱道:“朕……你且再上前来一些,朕许是有些看不清了。”
说话间,朱载坖还接连咳嗽了好几下。
严绍庭没来由心头蒙上一层阴霾,他也默默的起身,倒是腾祥赶在他之前便将软凳端了起来,一路送到了龙床边。
再次坐下。
严绍庭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朱载坖脸上那苍白的皮肤。
心下又是一阵不忍。
他低声开口:“陛下,可要让前殿的太医入内伺候。如今天下新政烈烈,黎庶沐浴皇恩,正是要陛下执掌乾坤,布施仁政的时候。”
朱载坖却挤出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他的气息依旧虚弱飘离:“内阁这些年做的甚为妥当,无有不妥。朕……上仰先帝遗恩,下依群贤鼎力,才可以贪得几年享乐。社稷江山之好景,朕于此而言,却无半点功劳。”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这几年的作为。
也或许是因为自知天命,如今说起话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严绍庭默然无声。
朱载坖却笑着看向他:“这几年虽然朕属实有些荒唐了,但慈庆宫那边润物教育的不错。朕前些日子身体有恙的时候,趁着空……空闲下来,将太子从书院召回,还考校过他的学问。”
说及此处,朱载坖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一旁的腾祥。
腾祥会意之后立马端起茶水,送到皇帝嘴边。
待进了几口水之后。
朱载坖这才目光定定的看着严绍庭:“钧儿性子顽劣,这几年多劳你辛苦教育,才没让他荒废学业,无论经学还是新学都学的不错,百业也知晓一二,如此一来也算得上是知晓民生了。这一份功劳,全都是润物的。”
严绍庭再次躬身抱拳,颔首开口:“臣当年既受命于陛下,任东宫讲读,为太子讲读学问本就是职责所在,不敢贪居功劳。”
朱载坖却又摇起头,一阵咳嗽声后,脸上更显涨红了起来。
他皱着眉道:“朕这幅身子大抵是好不了了,你也不要惊慌。或许,这便是朕的命数,总不能让朕如皇考一样寿过六旬,在位四十五载。这等全福全报,天命历来不允。”
严绍庭抬头观察着朱载坖。
如这位隆庆皇帝所说的一样,虽然如今看着面色还算可以,但到底是浮于表面,乃是无根之水。
朱载坖却是笑了起来,而后挤着笑容,显得很是轻松随意的说道:“你也是看出来了吧,朕如今这等模样,不会再有多少时间了。”
严绍庭不由哽咽了一下,随后沉声开口:“陛下……”
龙床上,被褥动了一下。
是朱载坖将手从被褥下伸了出来,摇摇晃晃的举着摆了几下。
“好话就不要说了。”
“朕历来视你为少弟,与你推心置腹,东宫之教育也尽数托付于你,这份信任和亲近,朕不曾予过旁人,所以你我之间所为君臣,但如今不妨坦然些,少些拘束。”
严绍庭这才颔首点头:“臣领命。”
朱载坖脸色放松了些,放下手:“想来入宫的时候,你也知晓宫里宫外的情况了。你家小雀儿和郭玉创、冯保他们在,紫禁城内外便乱不了,镇远侯又是多年受先帝信任,有他坐镇京营,这里也乱不了。如此一来,就算朕真的崩殂,京畿想来也不会出事。”
一旁的腾祥闻言之后,立即跪在了地上,隐隐有哭声发出。
然而朱载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而是继续盯着严绍庭。
“让你过来,想来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后,朱载坖长叹一声。
“当年皇考龙驭宾天前和朕说,我家这朝堂之上,高拱之流可为一时宰辅执政。而你、张居正、海瑞,才是真正鼎兴我大明的干臣。这一点朕历来无疑,只是因为高师傅当年在潜邸用心,朕这几年便不曾有过更换他的意思。”
“但是如今……”
忽的。
朱载坖话音停顿了一下。
半响后,他脸上的犹豫才悄然消失。
“传旨给张居正、海瑞二人,让他们回京的旨意已经在你入宫前发出。”
“朕再撑几天,总要等他们快到京了再……”
严绍庭当即眉头一凝:“陛下!”
朱载坖呵呵一笑:“罢了罢了,不与你面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但东宫年少,如今也不过十岁稚童而已,虽然有你教导多年,但一国之政他又如何能担负的起?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担子,他如今的肩膀还挑不动!”
这是他的眼力。
所以说的很是断然。
朱载坖随后又说:“所以还要你和张居正、海瑞一同,好生辅佐他几年,等他长大了,知晓军国大政该如何稳妥操办,再慢慢让他接手。至于高师傅……等朕之后……朝中许是要出些乱子,不过朕请太师回京坐镇,想来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到时候你多宽仁些高师傅,留他一个体面风光。只是这些话,我却不好再单独于他说,却要叫你做一回恶人了。”
说完后,朱载坖终于是长久的闭上了嘴,只是目光静静的注视着面前年轻的直到如今,才稍稍有了些胡须的将要被自己托付国政的臣子。
严绍庭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所托之事,臣自当竭力以对,绝不叫东宫出了差错,定会稳稳妥妥的肩挑起宗社江山!”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隆庆要托孤给自己的心思也已经昭然若揭,自己也没什么好保留的。
该给的承诺当即给出。
随后严绍庭又说:“元辅德才厚重,与国有功,臣亦会善待,绝不叫旁人言语半分。”
见自己叮嘱的事情都被应下。
朱载坖脸色愈发放松下来,他终于是有了些力气用来点头,带着笑声道:“你再上前一些。”
严绍庭面露不解,却还是起身上前,到了朱载坖面前。
而这个时候,朱载坖却是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就在严绍庭面色动容之际。
朱载坖另一只手已经从一旁的被褥下取出一道圣旨放在他的面前,而后抓住他的手不放。
“你当初辛劳多年,近年隐居昌平之意朕也知晓。”
“朕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望润物不忘你我君臣之谊,再为朕与……与东宫那孩子,辛劳春秋。”
“如今……”
“朕……也自能惟国托之于润物。”
“方可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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