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赚他的钱,他也可以反过来赚倭寇的钱,一来二去,泉州卫也被他拉下水。
而新来的泉州卫副指挥使蒋方正,之前在大同府任职,跟北边关系密切。
当时小皇帝刚登基,三杨在朝中小心翼翼,太皇太后也尽量维持着先帝在时的统治条例,不敢大刀阔斧的处理事情。
鲁王发现北边的钱更好赚,所以和蒋方正一起合作往北边卖过东西。
“可这两年北边越来越不安定,且陛下大了,开始亲政,鲁王便谨慎了许多,”孙昕道:“蒋方正由副指挥使升任指挥使,也不想与北边再多牵扯,他们就慢慢减少了与北边的来往。”
潘筠:“这是他们想断就能断掉的?”
孙昕苦笑:“不错,这不是想断就可以断掉的,王振头一个就不答应,所以,鲁王才更想在海贸上有所作为,让王振不再逼迫。”
都是钱,赚谁的不一样?
王振只要拿到钱和珍宝就行。
但对鲁王来说不一样。
勾结倭寇,对他来说,倭国是隔着一片大海的藩属国;
但勾结瓦剌等其他北胡,对他来说,却是通敌卖国。
皇帝和文武百官不会觉得倭国有能力越过大海来攻打大明,统治大明;
但他们一定会怀疑北胡可以南下占领中原。
五胡乱华、五代十国,还有元朝的存在都是前车之鉴。
勾结倭寇事发,鲁王最多被骂一通,罚些俸禄,但勾结北胡事发,他,以及他的这一脉的子孙后代都可能归零。
“海禁若开,不仅鲁王答应给王振的钱财拿不出来,自家的生计也会受影响,加上其他家也不想民间的资本进入海贸,所以一拍即合,在海上劫杀白银船。”
孙昕抬头看向潘筠,轻笑一声道:“你以为他们是想劫杀使团?不,这样诛灭三族的事他们才不会做呢,他们想劫杀的是你的白银船。”
“只要白银运不回来,让朝廷看到大海还是那么危险,让他们认识到,只有继续封禁海域,不许倭寇上岸,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不然,大明的人和船一旦下水,将有去无回。”
“谁也没想到,本应原路返回天津卫的使团船会走回泉州卫的航线,那些武夫脑子有包,连使团船和白银船都分不出,看见他们挂着大明的旗帜就往上冲,这才造成劫杀使团船案。”
如果是劫杀白银船,不管船上的白银是给谁的,白银没运回来前,潘筠的船就只是民船,船上的人都是没有官方身份,私自出海的百姓,他们可以把他们打成海寇,还可以说船上根本就没有白银,这是潘筠畏罪,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什么银山、白银,全是潘筠哗众取宠的说辞。
假的事情,一百个人说上一百遍,假的也能成为真的。
他们有自信可以完成这一点。
结果他们劫错了人,这也就算了,要是能把使团船上的人都填进大海,事件也可由他们编造,偏他们还让使团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孙昕苦笑道:“连老天爷都站在你们那边,大海本就危险,而你们和使团竟能在两次劫杀中活下来。”
“事已至此,我们就只能善后,”孙昕道:“当今是个有心气的皇帝,对宗室再优容,也不会允许鲁王勾结海寇截杀使团,所以只能把事情推到会昌伯头上。”
潘筠问:“勾结海寇劫杀白银船一事,是会昌伯和鲁王亲自商谈的?”
孙昕扯了扯嘴角道:“这种事怎到得他们面前?鲁王也不过是过问一句,余下的事都是我和世子去办的,至于会昌伯府,会昌伯更是没有出面,他们家打理海贸事务的是族亲孙朝,乃会昌伯堂弟。”
潘筠问:“除你们之外,另外的人是谁?”
孙昕扯了扯嘴角,讥讽的笑出声来:“这世界真是希奇,不论是皇亲,还是国戚,都最先暴露,万没想到,最后竟是江南那群士族和靖远伯不被发现。”
潘筠惊诧的抬头,邬志鸿腾的一下站起来:“你说谁?”
薛韶亦脸色一变。
孙昕笑着看他们,眼泪都笑出来了:“靖远伯王骥啊,哈哈哈哈,第四个人是靖远伯,出面和我们商讨出人劫杀的是其侄王添翼。
至于剩下的一伙人,别看他们人多又分散,却是联系最紧密的,陈家、蒲家、吴家,哈哈哈哈,他们背后是朝中数不尽的中上层官员,祖籍江南,或是姻亲江南,永乐帝都搞不定的事,潘筠,你自觉能搞定吗?”
“你想查清这个案子,算清这笔账,简直是做梦!”孙昕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有我的供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可以讨回公道,就可以将之公布于众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若不是你行此奸计,他们又的确做得出灭我满门报复我的事来,我是绝对不会与你合作的。”孙昕撑着手臂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潘筠:“我招完了,但我可以肯定,此案,你破不了。”
他俯身在她耳边道:“不在于鲁王和靖远伯,甚至不在于太后,而在于江南这群士族身上。”
不论是鲁王、靖远伯还是会昌伯,他们都是单打独斗,且,他们身后都有保命的东西,所以他们会审时度势,可以认错,甚至认罪;
但江南这些士族不行,单个来算,勾结海寇是死,勾结倭寇是诛灭三族。
所以他们不会允许这个案子再继续查下去。
孙昕直起身来,提着手上的锁链叮叮当当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和潘筠道:“泉州知府陆明哲还什么都不知道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这一个年。”
潘筠握紧了拳头。
薛韶按住她的肩膀,对邬志鸿微微点头,让他把孙昕押下去保护起来。
孙昕:“潘筠,记住你说的话,若我家人出事,我一定会报复你们!”
人押下去后,邬志鸿急得团团转:“这个折子我要怎么写?事涉鲁王和会昌伯就够头疼的了,竟然还涉及靖远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