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一直挺好奇一件事的。”

　　卡尔站在狗镇废弃高楼的边缘，夜风卷着沙尘从锈蚀的钢筋间穿过，他咬着巧克力棒的尾端，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同时保持着与通讯器中健一四郎和滑条的通话。

　　“在确定要下手后，我花了些时间仔细研究了阿吉拉尔的行动轨迹和杀人记录。”卡尔将最后一块巧克力咬碎，塑料包装纸被他随手塞进口袋。

　　“我发现至少有十二起记录为阿吉拉尔的事件存在微妙的矛盾点，这些细节放在一起看就显得很不对劲。”

　　“微妙的奇怪点？”健一四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背景音里能听见监控屏幕切换时的轻微电流声，他确认着明智小队成员的动向，所有人都遵照命令在指定区域休整，没人靠近他和滑条所在的监控室。

　　卡尔用靴尖轻轻敲击着开裂的水泥地面：“最明显的是时间差问题，有三组案件分别发生在东海岸和西海岸，间隔不到两小时，但两地直线距离超过四千公里，如果这些案子真是同一个人做的”

　　卡尔停顿了一下：“要么阿吉拉尔能像超人一样瞬间移动，要么我们面对的就不止一个阿吉拉尔。”

　　“超人？”健一四郎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调侃，“旧美国古早漫画里的超级英雄角色？真难得你能说出一些我了解的东西。”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照亮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示意滑条调出数据库，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声响。

　　“确实，”健一四郎继续道，眼睛快速扫过屏幕上跳出的案件记录，“如果排除阿吉拉尔会飞这种荒诞的可能性，这些被古巴集团官方认证的案件在时间线上根本对不上。”

　　他停顿了一下，转向滑条，“把东海岸那三起和西海岸的两起并排显示。”

　　滑条默默操作着系统，几组案件详情同时投射在房间内滑条搬过来的设备屏幕上，健一四郎交叉双臂，眉头紧锁：“问题是，所有这些案件都被古巴集团官方盖章认定是阿吉拉尔所为，那么现在的疑惑点就是——”

　　他转向通讯器：“你认为这是古巴集团在造假，把其他杀手的功劳都算在阿吉拉尔头上，用来神话这个名号？还是说”

　　健一四郎思考得说着：“古巴集团实际上培养了一整支‘阿吉拉尔’部队，只有成功完成任务的人才有资格被公开承认为真正的阿吉拉尔？”

　　“我倒是觉得两种可能都有。”卡尔又拿起一包巧克力棒吃了起来，声音有些含糊，“一些杀手私自顶着阿吉拉尔的名号作案，只要事情办得漂亮，能帮集团扬名，古巴犯罪集团就顺水推舟认下来，同时他们手底下确实养着不止一个‘正牌’阿吉拉尔——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多高危险任务中，阿吉拉尔从没真正死过？”

　　他回忆着自己看到的：“看看这些记录，有好几起案件都声称找到了阿吉拉尔的尸体，结果没过多久又冒出来一个活蹦乱跳的阿吉拉尔继续执行任务，2071年新奥尔良那次最离谱，法医确认死亡的‘阿吉拉尔’尸骨未寒，三个街区外就出现了新的‘阿吉拉尔’处决目标。”

　　健一四郎快速浏览着卡尔看了一遍就全部记住的信息：“所以你认为这是个双重把戏？既允许冒牌货蹭名号，又在暗中培养多个正牌杀手？”

　　“没错。”卡尔一口咬碎了巧克力棒，“古巴集团在玩一场心理战，让‘阿吉拉尔’成为一个杀不死的幽灵，光是这个名号就足以让目标寝食难安，今天我们干掉一个，明天他们就能再推出一个——传说永远比杀手本人活得久。”

　　卡尔单手拿出自己的配枪KK检查着，“当然，”卡尔的话也没有说死，他将袖口中滑出的弹匣咔嗒一声推进枪身，“说不定真正的阿吉拉尔就是个怪物级杀手，我计算过那些任务的时间窗口——换成摩根黑手确实能轻松完成。”

　　他手指微动，用袖口擦了擦枪身，轻笑一声：“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古巴犯罪集团凭什么能培养出摩根黑手那种级别的存在。”枪械检查完毕时发出令人安心的机械咬合声，“要知道，要是摩根黑手和亚当重锤真的那么容易培养，也不会这么多年才出现那么几个了。”

　　滑条在这时候给了健一四郎一个示意，健一四郎领会，启动了那条早已经准备好的频道，在监控画面上调出阿吉拉尔的行动轨迹图：

　　“如果真有这种级别的杀手，那古巴犯罪集团早就可以改头换面去做正经安保生意了，如果他们能随便弄出摩根黑手，那么就算是以安保作为重要产业的荒坂也竞争不过他们。”

　　“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卡尔将配枪插回枪套，同时又吃完了一包巧克力棒，他拍了拍手，拍去了手指上沾染的碎屑：“到底是有能耐不做，还是没有那个能耐却做出来名声了，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了。”

　　“路线确定，KK，他已经抵达地点，联络已确保，已经帮你引诱成功了，接下来我们将切断他所有的外部联络频道。”

　　滑条的声音在卡尔的耳边响起，卡尔微微一笑：“谢了滑条，你果然很可靠呢，不愧是专业黑客啊。”

　　可靠？

　　在忽然被夸奖了这么一句，还是被KK夸奖，滑条莫名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这KK在话语上，还真的是怪礼貌和让人舒服的。

　　就在和滑条通讯的同一时间，卡尔向前迈出一步，身体自然地前倾，没有犹豫，没有助跑，就像只是跨过一道门槛般从容，而后，整个人的身体张开双臂，自高楼上向下坠落而去。

　　卡尔所在的高楼有十二层，高度是三十六米，卡尔从天台下落，落地的时间约为三秒左右。

　　狂风在耳边嘶吼，将他的衣襟荡起如同一面旗帜，失重的感觉让血液在血管中沸腾，世界在眼前急速放大，在身体被地心引力拖拽着向下的时候，卡尔已经看到了自己守候高楼下经过的车辆。

　　那是一辆黑色轿车——防弹玻璃后，通过车载系统看到车顶景象的阿吉拉尔满脸惊愕。

　　只是一眼，阿吉拉尔就已经认出了这高空出现的人影是谁。

　　是K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