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力战皇权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梁进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将所有试图掩饰、斡旋的假面彻底撕碎。
他将最尖锐、最不容回避的矛盾,赤裸裸地公之于众。
没有丝毫转圜,不留半点余地!
严听枫与第一守正的眉头瞬间锁死,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们看着梁进,眼神复杂,既有对其胆魄的惊诧,更有对局势失控的凝重。
而梁进,已经不再看任何人。
他俯身,将那具承载着少女冰冷躯体的寒冰棺椁稳稳扛上肩头。
那动作沉稳如山,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决绝。
他面容冷硬如铁,但周身弥漫出的森然杀意,却如实质般刺骨,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这股毫不掩饰的杀机,让严听枫和第一守正身形一晃,不约而同地再次拦在了配殿大门之前,如同两座无法逾越的山岳。
第一守正身躯魁梧入铁塔,目光凛冽如万载玄冰:
“梁副统领!”
他声音低沉如滚石,蕴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此路不通!职责所在!望你……莫要逼我……行不忍之事!”
严听枫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第一守正身侧半步位置,白衣飘然似雪,气度依旧渊深如岳。
他眼神复杂地扫过梁进怀中那口散发着无尽寒气的冰棺,曾经共谋大事的盟友,此刻却刀兵相向,令他口中一声叹息几乎化为实质:
“梁大人……悬崖勒马,犹未晚矣!”
“意气之争,血溅宫闱,终是……百死无生之局!”
他那雪白的长须,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两大帝国武力巅峰的气场如无形的巨峰轰然压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钢!、
那些原本跪地哭泣的宫人,甚至许昭容,都在这一刻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压力扼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凝聚在那个怀抱冰棺、浑身染血的孤绝身影上!
他……敢动手吗?!
梁进停下了脚步。
那张依旧沾着血泪斑驳、却已被刺骨寒风吹拂得失去所有人类温度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向上咧开一个弧度!
那不是笑!
是冰冷的兽性从骨缝深处渗出的……裂口!
“挡我者……”
他喉头滚动,发出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铰链在冰面上刮擦,每一个字都迸溅着火药与冰碴:
“皆!死!”
“死”字出口,一股肉眼可见的、翻腾汹涌着猩红煞气与玄冰死气的杀戮风暴,轰然从梁进体内爆发!
脚下的青石板“咔嚓”崩裂!
尘土碎石被无形的力量卷起激射!
那股毫不掩饰、玉石俱焚的滔天意志,让强如第一守正与严听枫的眼神也骤然凝聚成针尖!
剑拔弩张!
无形的杀气在三人之间剧烈摩擦撞击,几乎要迸出火星!
两尊镇压帝国武力的巨人对上一个怀抱亡妹尸骨、悍然宣称要弑龙屠天的复仇狂徒!
整个储秀宫的内院,都被这三股狂暴的力量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三道意志即将轰然碰撞,将这片区域彻底撕裂的关键刹那——
“太后娘娘驾到——!!!”
一道尖利得如同裂帛、强行挤入凝固空气的唱喏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惊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局!
吱呀……
沉重的储秀宫宫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架由十六名精壮太监肩扛着、通体雕嵌鸾凤、饰以百鸟朝凤织金锦缎的巨大凤舆,被稳稳抬了进来。
舆驾落地无声,如同巨大的阴影覆盖了小半个院子。
两旁侍立的宫娥足有数十,垂手肃立,屏息垂首。
明黄色的锦帘被两名纤手如玉的贴身宫女小心翼翼撩开。
牧从霜,这位当朝太后,面容沉静,身着素雅而不失庄严的常服,在宫女们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踏出了凤舆。
她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地扫过对峙的三人。
那目光在梁进怀中氤氲着极寒白气的玄冰棺椁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他那张冰封着无尽绝望与毁灭欲望的脸上。
“都给哀家……住手!”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浸润宫廷多年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守正与严听枫身上的磅礴气场微微一顿,终究是缓缓收敛了那份咄咄逼人。
两人躬身行礼,让开了核心通道。
牧从霜莲步轻移,一步步走到梁进面前丈许处站定。
晨风拂动她鬓角的发丝,带来一丝苍凉。
她的视线再次看向那冰棺中模糊的少女轮廓,终是化作一声低叹:
“梁爱卿……哀家知你心碎。”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真正的悲悯:
“痛失至亲,锥心刺骨。哀家……理解你这剜心之痛。”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然而……皇权巍巍,天威浩荡!”
“你可知,一旦踏上此路,便是将自己……彻底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紧紧盯着梁进的双眼,试图在那片冰冷的死海中找到一丝动摇:
“此一步踏出,再无转圜!”
“哀家纵有通天心肠……也再难护你周全!”
“梁爱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沉重的铅块,砸向梁进,也砸在在场每一个能听懂的人心上!
梁进沉默地听着。
没有愤怒。
没有反驳。
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那张冰封的脸,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雕琢。
牧从霜的话,字字句句,他都想过。
赵弘毅的身份是皇位第一继承人。
动了此人,等同于撼动帝国根基。
新帝赵御?那个被他从深渊拖回龙椅的男人?或许有一丝旧情?
不。
权柄之下,岂容私情?!
王瑾更是会借机挑事。
在【九空无界】之中,梁进曾看到过王瑾的野心,看到他坐在龙椅之上的陶醉模样。
王瑾虽然是太监,可他掌控力极强,先帝就曾被他玩弄鼓掌之间犹如傀儡。
如今新皇登基,而梁进被视为新皇的心腹,必然会被王瑾铲除。
眼下所谓的安抚,不过是缓兵之计。
快则今夜,慢则明日,等他们布置妥当,雷霆一击必然降临。
双方的矛盾,早已经不可能化解。
他此刻孑然一身在这深宫之内。
事发突然,他在京城的力量并不充裕。
仅有一具青衣楼的分身,太平道的分身已离京,其他分身远水难救近火。
力量悬殊!胜算渺茫!
最好的选择,似乎是忍下这血海深仇,立刻远遁千里,蛰伏起来,集结所有力量,等待十年不晚的复仇时机。
是理智的选择!
可他……做不到!
那冰冷冰棺中封冻的,不仅仅是苏莲的遗体!
更是他心中……
所有温情的依托!
所有未来的期许!
所有……关于“家”的最后希翼!
若此刻因为怯懦而退……
他将永远无法再直视自己的内心!
忍辱负重,不如快意恩仇!
梁进终于抬起头,视线平静地迎向太后。
“娘娘,我意……已决!”
没有任何激烈陈词。
简简单单四个字。
却如同最冰冷的钢铁誓言!
牧从霜的眼中,最后一丝期望的光彻底熄灭了。
她缓缓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只剩下深沉的无奈与诀别般的冰冷:
“好……好!既然你意已决,哀家……便也不再相劝。”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与遗憾:
“你于哀家有救命之恩,此情哀家铭记。但哀家身为太后,绝不可能助你对抗皇帝。”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承诺:
“若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告诉哀家。只要不危及皇家,哀家必竭尽所能,为你办到。”
她要以她所能掌控的力量,偿还他当日的救命之恩——至少不让他走得毫无挂碍!
梁进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瞬。
他低头,目光再次落在冰棺之上,仿佛穿透了玄冰,看到了那个为了救人不惜自身性命的小身影。
“小莲……是为救许昭容而死”
他开口,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温柔。
他抬眼,指向那位依旧瘫坐在血迹旁、失魂落魄的女子:
“她……”
“还望娘娘保她不用殉葬!”
“莫使吾妹她在黄泉路旁,回望此世……悲叹……不值!”
牧从霜叹息一声。
他是为了苏莲那份牺牲……能有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
“后苑立皇后之前,归哀家管辖!”
“许婉沅!自此刻起!晋升‘敬慈太嫔’,居储秀宫配殿,赐俸禄双倍,随侍哀家左右!”
太嫔!
位同妃主!
这是彻底杜绝了殉葬的可能!
梁进继续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与牵挂:
“若我今日身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宅中赵家人。”
他与赵以衣已有关系,这份羁绊让他无法置之不理,绝不能让他们因自己而受到牵连。
牧从霜没有半分迟疑,声音铿锵如金玉:
“赵氏之人,哀家识得,也算一份故交之情。”
“哀家在此立言!”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扫过四周所有禁军、侍卫、官员、宫人!
那眼神带着母仪天下的绝对威严!
“以慈安宫令为凭!护赵氏阖府平安!荣养!”
“若谁敢动其分毫!!”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
“便是与哀家!为敌!!!”
轰!
太后的威仪与牧家那深不可测的影响力,此刻化为实质性的护盾!
足以让任何想动歪心思的势力为之噤若寒蝉!
梁进那紧绷了许久的脊背,在这一刻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松了一丝!
“多谢娘娘!”
他抬头,望向那被重重宫墙切割成碎片的、染血的朝霞:
“梁进……无憾了!”
没有再看牧从霜一眼。
没有再看许昭容一眼。
更没有看那如临大敌般锁死道路的第一守正与严听枫。
他如同怀抱着一件独一无二的圣物……
如同扛起了一座倾天的血仇碑……
一步一步!
踏着脚下被自己力量震裂的、浸染着妹妹鲜血的冰冷石板……
向外走去!
第一守正与严听枫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超前移动了半步!
牧从霜无声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的力量,无声胜千言。
两人脸上肌肉紧绷了片刻,终究让开了路。
太后凤驾在此,若是贸然动手,惊了凤驾,那责任他们可担待不起。
牧家权势熏天,其祖父牧苍龙更是手握重兵,他们谁也不愿平白招惹这等麻烦。
他们带着一众如影随形的精锐下属,紧随着梁进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梁进扛着冰棺,一步步走向皇宫的核心——太和殿。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当他穿过最后一道宫门,眼前豁然开朗。
朝霞的猩红,如同上苍倾倒的浓稠血浆,泼淋在太和殿前那巨大得令人窒息的汉白玉广场之上!
甲叶摩擦!长戈顿地!
数不清的玄甲禁军,如同从大地里涌出的黑铁丛林!
他们已然结成一座座庞大杀阵!密密麻麻布满广场!
甲映血光!戈挑冷曦!
一股沉重到足以压塌巨石的铁血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铅云,覆盖着广场上空!
压抑得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而痛苦!
踏踏踏!!!!
随着梁进孤单的身影扛着那口醒目的玄冰棺椁,如同一点孤绝的黑点踏入这片修罗沙场!
所有的军阵如同活过来的钢铁巨兽!
整齐划一!轰然向前推进三步!
咚!!!
千层叠浪般的震踏!大地为之战栗!
唰——!!!
一片冰冷的、反射着血光的矛戈森林猛地昂起!如同毒蛇般齐刷刷对准了中央!
“杀!”
“杀!!!”
“杀!!!!”
三声石破天惊、崩云裂石的战吼!
混合着钢铁的意志、皇权的威严、以及对逆天者的冰冷蔑视!
冲天而起!仿佛要将苍穹都刺透!
在这座用无数士兵血肉铸成的军阵的核心后端……
在那如同通往九霄天阙、象征着人间权力之巅的九级白玉石阶尽头……
在那九龙华盖之下……
赵御!
这位被命运强行推上龙椅的新皇,身穿明黄色龙袍,已然站在那里。
他肥胖的身躯在龙袍的包裹下更显臃肿,脸色复杂难明,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广场上的梁进。
缉事厂厂公王瑾,就如同一道阴影,恭敬而谦卑地侍立在他的身侧,低眉顺眼,却无人敢小觑其分毫。
龙皇!阉宦!
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而在梁进身后,严听枫和第一守正也已带着大批高手赶到,彻底封锁了他的退路。
前有钢铁丛林,后有绝世高手。
天罗地网,已然布下!
当梁进在广场中央站定脚步时,所有的喧嚣和杀声骤然停歇。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旌旗猎猎作响的声音。
梁进缓缓放下肩头的冰棺。
他的视线,如同拥有某种穿透心灵的力量,牢牢钉在玄冰之椁中那张毫无生气的、少女宁静的脸上。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如同呢喃细语,与周围的肃杀格格不入:
“小莲……”
“安心睡吧。”
“谁也再不能……”
梁进的声音陡然变得锋利如刀!
“惊扰你分毫!”
唰——!!!
诡异的一幕惊悚了所有人!
那口散发着致命寒气、沉重得能让壮汉都难以扛动的巨大玄冰棺……
就在梁进这声低语之后!
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
凭空消失了?!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来自异度空间的手,悄无声息地……抹!除!了!
只在梁进那依旧维持着环抱姿态的双臂中,留下了一片冻结成冰的轮廓状白气!
丝丝缕缕,迅速消散在升起的朝阳之中!
台阶之上的王瑾,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山浮水般的……惊愕!
他浑浊的老眼骤然眯起,瞳孔深处精芒爆闪!
仿佛想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残留的轨迹!
第一守正与严听枫,这两位当世顶尖的宗师级强者,浑身气机猛地绷紧!
他们交换了一个骇然的眼神——这绝非障眼法!
那是一种……超出了他们毕生武学认知的范畴。
冰棺的绝迹,如同抽走了所有缓冲的符号!
只留下最赤裸裸的……复仇之魂!
“梁爱卿……”
赵御艰涩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难掩内心恐惧和伪装的哀戚回荡在广场上空。
他用一种几乎要挤出眼泪的悲痛眼神,声音颤抖着:
“是朕……朕养子无方!是朕……愧对于你啊!!”
他仿佛痛入骨髓,肥胖的身躯剧烈晃动了一下,吓得旁边的老太监慌忙用力支撑!
“可……弘毅他……”
赵御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试图用宏大叙事掩盖自身的肮脏:
“他是朕唯一的儿子!!是大乾未来注定的储君!!!”
“前事为鉴!先帝无储而崩,引发滔天巨祸!京城血洗!生灵涂炭!!”
他双手微张,如同要将整个天下捧到梁进面前:
“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为了天下千万黎民不再遭受刀兵血光!!梁爱卿!!!”
他身体前倾,姿态卑微得如同哀求,话语却充满了诛心的道德绑架:
“算朕……求你了!!”
“给弘毅一个……一个改过自新的……”
他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词:
“一个机会吧!!”
“让他长跪太祖陵前!深切忏悔!如何?!!”
他抛出卖惨的代价,妄图动摇那份死志。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数万大军鸦雀无声。
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刺耳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广场中心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梁进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沾着血泪凝固痕迹的脸,迎着东升的刺目霞光,嘴角……
忽然!
拉出了一个极其荒诞!极其嘲弄!极其深寒的!
狂笑的弧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低沉压抑的胸腔共鸣,猛然拔高!
最终化作撕裂长空、狂浪不羁、充满了最极致嘲讽与悲怆的震天长啸!
笑声响彻云霄!如同最尖利的刀子戳穿了赵御精心编织的悲情假象!
谁信他的鬼话?!
那遍布禁宫的戒严!那层层叠加的重兵!
那企图将他圈禁在府邸中的封赏!
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就是最赤裸的欺骗与绝杀!
从一开始,他们就想欺骗、稳住、拖延,直至准备好雷霆万钧的一击!
这虚假的低头!这恶心的恳求!
这……令人作呕的……君恩浩荡?!
更何况……
他梁进,从来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
赵弘毅杀了苏莲,那就必须——偿命!
笑声骤然收歇!
如同冰刀斩落!
梁进脸上的所有表情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种凝固火山喷发前的……
毁灭之静!
“赵御!!!”
他第一次,在这代表至高皇权的地方!
在这万人俯首的广场之上!
直呼……当朝天子的名讳!
“无需再多言!”
“交出赵弘毅!”
他眼中那冰冷炽烈的杀机凝聚到极致!
“杀人偿命——以血还血!”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刻在所有人的心头!
梁进的身躯猛地绷紧!浑身骨骼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闷响!
梁进最后那如太古凶兽苏醒般的咆哮!
彻底粉碎了赵御脸上所有的伪善!
他那肥胖的脸皮在瞬间被惊惧、羞怒、暴虐和一种被触犯天颜的巨大耻辱感彻底扭曲!
他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肥硕的面皮如波浪般抖动!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他从未如此羞愤欲狂!
他抛下皇帝尊严的痛哭!
他给出了帝王所能做到的极限让步!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梁进还要如此咄咄逼人,非要他儿子的性命不可?!
为什么?!
这是最彻底的羞辱!!是最疯狂的……叛逆!!
“你……你……”
赵御气得几乎当场呕血!
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将梁进生吞活剥!
“陛下!”
王瑾那如同指甲刮擦朽木的、阴冷尖细的声音适时在赵御耳边响起:
“陛下已仁至义尽!此贼桀骜不驯、心若豺狼!早已辜负陛下如山似海之隆恩!”
他微微抬头,那双深如古井的老眼如同寒潭投向下方梁进,目光交汇之处,仿佛有无形的刀光轰然相撞!
“他……”
他轻轻一勾唇角,吐出诛心的审判:
“死不足惜!!!”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击,彻底点燃了赵御心中所有积压的狂怒之火!
赵御猛地闭上眼睛!
巨大肥胖的身体在太监的搀扶下摇晃着,再睁开眼时,那双小眼睛里只剩下……
君王特有的……残忍与冷酷!
“来人!”
赵御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不带丝毫情感,只有帝王之怒的余烬:
“朕……不忍见昔日恩臣之血……”
他身体猛地向后靠,甩开太监的手臂,如同甩开一个肮脏的包袱:
“摆驾!”
“摆驾太祖皇陵!!”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吾儿弘毅随驾!长跪祖宗灵位前……跪赎其罪!!!”
话音刚落,他猛地转身!
明黄色的巨大人影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如同泄洪般涌入太和殿!
竟是仓惶退场!
要将这片杀场彻底交与王瑾!
“交出人来!!!”
梁进那如同雷霆怒涛般的咆哮再次炸响!
他的身体瞬间化作一道燃烧着仇恨烈焰的怒龙虚影!
无视前方森冷林立的枪戈刀矛,身形就要撕开阻碍般扑向那轰然关闭的太和殿巨门!
那里……是赵御带着赵弘毅逃逸的后路!
“大胆狂徒!在御前岂容你放肆?!!”
一声苍劲厉喝率先打破了平衡!
严听枫那雪白的身影如同扑食的苍鹰,第一个暴冲而出!
他老而弥辣!野心昭昭!
早打算扶喻卓群上位取代梁进掌控内廷!
当皇帝口谕明确!当王瑾杀令已下!
当此千载难逢建功立业之机!
他再无迟疑!当先抢攻!
“逆贼!给老夫——伏诛!!!”
严听枫身形尚未追至,那双曾翻云覆雨的手掌,在刹那间暴涨膨胀一倍有余!
五指箕张!
恐怖的内力疯狂灌注!
“枫落平沙!!!”
呜——!!!!!
一声非人般的空气撕裂尖啸!
刹那之间!整个太和殿广场的空间仿佛被彻底扭曲!
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旋转切割的枯黄色罡风龙卷凭空生成!呼啸着如同末日风暴横扫而过!
狂风之中!
肉眼可见的,竟然是无数凝结成实质刀锋般的……枯萎枫叶状气劲!
如同亿万把淬火的小型飞刀!带着足以刺穿神兵的锋锐与蚀骨吸髓的枯荣凋零之意!
遮天蔽日!无孔不入!
如同灭世的黄沙风暴!
它们裹挟着足以将山石绞成粉末的恐怖力量,疯狂吞噬向梁进所在之处!
光线瞬间黯淡!
所有靠近这风暴的禁军士兵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就被那枯黄叶片气劲切割搅碎成漫天血雾!
广场之上,血雨倾盆!
一掌之威!天地色变!
二品绝顶的杀心!在此刻展露无遗!
风暴中心!
梁进的身影瞬间被那无边无际的枯黄枫叶吞噬!
面对这骇人的攻势,梁进冲势不得不戛然而止。
他双脚猛地踏碎脚下石板,扎根原地,双臂交叉,护于面门之前!
神龙臂——开!
“唰唰唰唰!”
无数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刺耳刮擦声爆响!
他手臂上那精铁打造的护腕,在一瞬间就被那些可怕的内力细沙切割得千疮百孔,继而彻底崩碎、四溅飞射!
然而,护腕下的手臂皮肤,却骤然泛起一片片细密而神秘的鳞片状纹路,黑边金底,隐隐透着一种非人的坚硬与光泽!
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尖锐内力,撞击在这双臂之上,竟只能留下无数道细密的白色划痕,无法伤其分毫!
“嗯?!”
严听枫瞳孔一缩,面露惊诧:
“这小子的手臂……有古怪!竟如此坚硬?!”
他眼见远程掌风奈何不得梁进,当即内力一沉,便要揉身而上,与梁进近身搏杀。
就在此时!
“严掌门且慢!”
第一守正那雄浑敦厚的示警声如同巨钟轰鸣!
他庞大的身影后发先至!
并未直接冲击梁进,反而是高高跃起!
如同展翅扑击的金翅大鹏!
他人已在超过二十丈的高空!
“梁进肉身诡变超绝!洪威当初便是贸然与他近身缠斗,最终被其重创废掉。”
“严掌门切勿大意轻敌,让我来助你!”
他急声暴喝,提醒严听枫。
他深深明白,面对梁进那堪称惊世骇俗的体魄,即便是二品高手,贸然近身亦极度危险!
说话间!
他已运起毕生修炼的“镇岳”神功!
“喝——!!!”
一声龙吟虎啸的长啸!
第一守正全身金光缭绕!
整个人在天空之中,仿佛在刹那间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金甲天神!
那双凝聚了恐怖内力的巨掌,如同两片巨大无比的、厚重如山的金色磨盘!
带着压塌虚空的气息!
锁定下方被“枫落平沙”困住的梁进!
轰然……
盖!压!而!下!
“镇岳压顶!!!”
天!地!合!击!
严听枫操控的灭绝风暴自八方碾压撕扯,其势灭城!
第一守正这凝聚了恐怖“镇岳”之力的倾天一掌如同陨星砸落!其威绝海!!!
整个广场!
不!
是太和殿前的这片巨大空间!
瞬间陷入了狂暴能量的死域!
风暴漩涡的中心!
梁进那双冰冷的眼瞳中,没有一丝惧色!
唯有无穷的战意与毁灭的快意在燃烧!
杀!
杀他个天崩地裂!
以血祭奠亡魂!
面对那毁天灭地的压顶巨掌!
梁进不退反进!
双脚如同两颗巨钉般深深犁入坚硬的汉白玉地面!那烙印着皇家威仪的玉板寸寸爆裂粉碎!
“吼——!!!”
一声仿佛远古龙魂附体般的震鸣从梁进体内猛然炸出!
他那两条手臂!
在恐怖能量挤压下!
骤然!膨胀!膨胀!!再膨胀!!!
皮肤之下!无数狰狞的暗金色硬质鳞甲如同活物般疯狂滋生!
虬结覆盖!棱角狰然!一层层古老、蛮荒、绝对力量的纹路瞬间爬满双臂!
直至完全包裹!
神龙臂!
完!全!激!活!!
“给我——破!!!”
梁进的双臂带着龙魂咆哮之力!不闪不避!凝聚了毕生气血蛮力!
如同两柄刺向苍天的灭神战杵!
悍然撞向那片压塌天地、金光万道的……巨掌!!!
“轰!!!!!!!!!”
如同两颗流星在九幽炼狱的核心轰然对撞!!!
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枯黄枫沙能量与纯金“镇岳”罡气的环形冲击波……
以绝对灭世、无声碾压的姿态!
轰然膨胀!
爆开——
唰!!!!!!!!!
所有靠得稍近的、身着重甲的禁军士兵!
无论是刀盾手!长戈兵!
在接触到这恐怖冲击波的瞬间……
身体如同被投入绞肉机中的豆腐!
没有任何过程!没有任何防御!
瞬间炸裂!
化为无数细微的血雾与钢铁碎屑!
冲击波如同怒海狂澜席卷开去!
方圆百丈之内,坚可比铁的雕龙汉白玉石栏!如同枯草朽木般寸寸断裂、粉碎!
那太和殿前矗立了数百年的巨大铜鼎!发出一声巨大悲鸣!竟被硬生生撼动!
斜着底座……移位数尺!!!
烟尘!碎石!鲜血!断肢!碎裂的兵器……冲霄而起!
弥漫了整个广场!遮蔽了霞光!
如同炼狱降临人间!
风暴与烟尘缓缓散开!
一个直径超过数丈、深不见底的巨大陨坑!
如同狰狞的伤疤!烙印在象征着皇权的华美广场核心!
严听枫与第一守正!
并肩立于巨坑边缘!
衣袂猎猎!
只是!
第一守正那双堪比金刚、足以捏碎百炼精钢的铁掌五指,此刻竟……
指骨寸寸崩裂!
虎口撕开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暗金色的血液,淅淅沥沥滴落在坑边的石屑之上!
这位帝国禁军统领脸色凝重如铁!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不断淌血的手掌,一字一顿,充满了难以置信:
“血肉之躯……能至此境?!!”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郁血腥味的空气:
“难怪……洪威在其手中……如同稚子!”
这惊世骇俗的防御与力量,早已超出了他对人类武道理解的范畴!
非人力可挡!
严听枫依旧白衣胜雪,但那雪白的须发上染上了一层灰,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那持续风暴的消耗也非同小可。
他目光如电,锁定坑底,声音带着一丝惊异与冰冷的惋惜:
“三品逆伐二品……”
“能挡下你我全力一击而不死……”
“已是旷古绝今!”
“可惜……”
他摇着头,话语带着对皇权法则至上的笃定:
“明珠自坠于……尘土!”
两大宗师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投射向……
那巨坑的最深处!
烟尘缓缓沉降。
坑底。
一个身影……
动了。
梁进的身躯,如同从地狱熔岩中爬出的魔神……
缓缓挺直了脊梁!
布满裂纹却依旧闪烁着暗金光芒的神龙臂撑在地上!
一缕鲜血从他紧抿的嘴角溢出,苦笑一声:
“两大高手联手,果然……名不虚传!”
现在的梁进,若是底牌尽出,有信心单独击杀一名普通的二品武者!
死在他手上的屠邪王和悲欢和尚便是明证。
但同时面对严听枫和第一守正这两位浸淫二品境界多年的顶尖高手,正面硬撼,他还是吃了亏,受了一些内伤。
他抬起头!
那双眼睛透过层层散落的烟尘。
死死锁定,那高踞在石阶尽头的人影——
王瑾嘴角含笑,仿佛欣赏绝妙好戏。
他看到了王瑾的得意!
也……
看到了自己此刻真正的……
危局!
两大绝顶牵制!
禁军大阵封堵!
王瑾未动如山!
京中还有高手未动!
今天,他看似是在与严、第一二人对决,实则是在与整个朝廷最顶层的武力为敌!
硬碰硬,绝无胜算。
但梁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击败所有人!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杀赵弘毅!
他的意识,迅速扫过系统界面中的【千里追踪】。
代表赵弘毅的那个光点,竟然已经远远离开了皇宫,甚至已经逃出了京城,正在向着郊外疯狂移动!
“你跑不掉的!”
梁进眼中寒光爆闪。
下一刻,他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竟然狠狠地按向自己的左胸心口位置!
在无数道惊骇不解的目光注视下,他的手掌仿佛透体而入。
紧接着,猛地从中抽出一道极其耀眼的冰冷寒芒!
那寒芒在他掌心,犹如一颗活生生的、正在剧烈搏动的心脏!
寒气刺骨!
“天心劫——!!!!”
梁进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九幽寒风。
话音落!
那疯狂跳动的幽蓝冰晶心脏在他掌心……
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捏爆!
捏碎的一刹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有的……
只是一片无形的、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幽蓝色冷彻玄光……
如同亿万根最细微的冰针!
在一瞬间,无声无光,弥漫充塞了……整个太和殿广场每一个角落!
唰——!
温度骤降!
一股极致冰寒刹那间席卷了广场!
霎时间,整个广场上的所有人,都莫名地感到一股彻骨的冰劲侵入体内!
那冰劲渗透进每一寸肌肉!每一个毛孔!直达那生命核心的……脉搏跳动之源!
“嗯?!”
严听枫和第一守正面色同时剧变!
他们的护体罡气瞬间勃发!
二品武者的深厚内力本能地激荡运转,试图驱逐这侵入生命核心的诡异冰劲!
然而……
没用!!!
那冰冷的感觉极其古怪!
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如同跗骨之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梁进缓缓抬起头,他的双眸之中,已是一片冰冷无情,仿佛映照着万古寒冰:
“现在……轮到我来扬长避短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现场所有人,无论是严听枫、第一守正、王瑾这样的绝世高手,还是那些普通的禁军士兵,全都脸色剧变!
他们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彻底脱离了自身的控制。
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仿佛下一瞬就要直接从胸腔里炸开!
如同脱缰的野马……
不!
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冻结的魔爪……
狠狠攥住!
然后……
用尽全力……挤压!!!
“呃!我的心口!”
“好痛!噗——!!”
“心……心脏……”
“救我!”
……
惨叫声、吐血声瞬间响成一片!
大片的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他们眼球瞬间充血凸出!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
仿佛想徒劳地阻止那疯狂搏动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
剧烈无比的痉挛席卷全身!鲜血混合着腥甜的气息不断从口鼻中失控地喷涌而出!
痛苦的呜咽!绝望的喘息!身体猛烈抽搐砸地的闷响!
瞬间交织成一片!
短短数息之间!
整座原本杀伐气焰滔天的巨大广场!
如同被一场无形的瘟疫瞬间清场!
还能依靠雄浑功力支撑着的,只剩下……
依旧立在巨坑边缘,脸色凝重铁青,嘴角同样带着血渍的……严听枫和第一守正。
以及在太和殿台阶尽头,那微微眯起了眼,深陷眼窝深处浑浊精光爆闪!袖中枯手已然紧握成拳!似乎在调动某种恐怖力量与之对抗的……王瑾。
而在这片诡异的、由数万生灵心脏悸动组成的垂死轰鸣中!
梁进……
缓缓地一步!一步!
踏着散落的碎石。
踏着蜿蜒的血泊。
走出了那个巨大的,如同炼狱之口的……
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