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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来- 第233章 不敢为人先

朕来 小楼听风云 8373 2025-09-13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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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王文重重的坐到荡魔将军府大堂上方的椅子上,汗流浃背的望着天花板直嚷嚷:“妈的,好累好累……”

  他从西军大营出来,又走一趟东京皇宫,见了柴慎一面。

  相较于他在秦王大营和西军大营的多费唇舌,又是讲道理、又是摆利弊,时不时还得装逼亮一亮手腕,才能勉强说通。

  柴慎那里,反倒是最顺利的,他将自己的主张说完后,柴慎只是略作思索,便一口应下了,既没有提任何难处,也没有提任何的条件。

  虽然王文知晓,他强行按下朝廷和秦王的争斗,间接性的给柴慎争取了大量稳定朝廷的时间,并且赈灾减赋、共度难关本就是当初柴慎为换取他的支持作出的承诺。

  但柴慎能如此果决的履行承诺,并且没有借机对他提出任何条件……

  还是大大的提高了他在王文心头的印象分。

  他以为,作为一名皇帝,什么贪图享乐、自私自利,都只是小问题,只要他的智商在线、分得清楚形势,他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帝。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柴慎上台的时间尚短,政治手腕和帝王心术是高是低,暂且还看不出来,但无疑是个极有眼色的聪明人。

  王文与柴慎接触这两次下来,给他的感觉很是舒心……

  适时,安顿完赵大胆一家四口的徐武,亲自端着一托盘饭菜进来:“大哥,这一家子啥来历啊你让他们骑二牛?”

  王文瞥了他一眼:“装什么犊子?你亲自安排的人,我不信你没掏人家的老底儿!”

  徐武“嘿嘿嘿”的匿笑着把托盘放到他身侧:“当然掏了,可这不是没掏明白么?辽东军的都指挥使,凭啥骑二牛?”

  王文端起托盘里的饭碗,边吃边答道:“人是我逼着领我去的秦王大营,我若置之不理,这一家子肯定没活路,左右没好去处,就带回来喽!”

  徐武“啧”了一声,坐到他下手,把托盘里的饭菜掉换了一下位置,把肉摆到他面前:“我咋觉得你越来越像大爷了?”

  王文:“怎么说?”

  徐武:“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呗。”

  不待王文说话,他就认认真真的说道:“大哥,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王文沉默着扒了几口饭菜,才说道:“人总还得有点底线吧?”

  徐武:“是不是该有,我不晓得,我只晓得,底线太强的人,要么没有多大出息,要么就活得不大自在……”

  王文抬起眼睑看他:“你觉得,我这样子不好?”

  徐武所答非所问:“我若只是你的下属,那我肯定巴不得你这样……大哥,你有多久没去喝过花酒儿了?”

  王文有些烦躁的用筷子“叮叮叮”的敲碗沿:“这就不是一回事,我不去喝花酒,那是因为我练功必须的节欲!”

  徐武笑了笑,轻声道:“大哥,这真不是一回事吗?”

  王文拧着眉头不爽的瞅着他:“你是不是皮痒?”

  徐武“嘿嘿”一笑,伸手把他面前空盘子收拾到一旁:“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您如今的确站得很高,但也别啥责任都往身上揽……会很累的。”

  王文继续往嘴里扒饭菜,好一会儿后才轻叹了一口气:“暂时不管了,歇一歇、歇一歇再说。”

  徐武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碗:“那就别吃这个了,走,狗哥带你吃点好肉去……”

  王文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大海碗不撒手,怒声道:“特么的都这个点了,还能有啥好肉吃?”

  徐武双手扒住他的大海碗,拔河一样的使劲往后拽:“多得是,丽春院的姑娘们盼你都快盼成望夫石了!”

  王文双手死死的护住自己的大海碗:“老子不去,老子练功不能喝花酒,你他娘的这不是逼太监上青楼么?”

  徐武:“你只喝酒、不上手,不就不算喝花酒了?”

  王文大怒:“徐武,你混帐!”

  徐武怡然不惧:“徐武是谁?这扬州城里,谁人不知我叫徐二狗?”

  王文:“我真不去,你们自个儿去玩耍吧,账我结、我结好吧?”

  徐武:“你瞧不起谁呢?今天只要你肯去,你就是点八个妞,账都算我的……大哥,你不会不是不行了吧?”

  王文气得脸儿都红了,他重重的把饭碗往托盘里一砸,豁然而起:“走,你狗日的今天要不给老子点八个妞,老子扒了你的皮!”

  徐武气焰比他还嚣张:“我今天要不给你点八个妞,你就扒了我的皮!”

  ……

  暑气一日比一日盛,面盆那么大的日头日日炙烤着大地,仿佛要将人晒化在地面。

  整个南方的百姓,日日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甘霖,却只盼来了屈指可数的几场夜雨,往往还是天还未亮,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就已经干了。

  大旱千里,成片成片的庄稼,在庄稼汉们跪伏在田坎绝望的嚎啕中,枯死在了接穗前夕,颗粒无收!

  纵使新君上台,一连颁布了数道减免赋税以及拨粮赈灾的政令,依然没能压制住巨大的恐慌,像大疫一样席卷整个南方……

  百姓们不了解新君,难道还不了解他们父母官都是些什么操性吗?

  逃荒的风潮从出现苗头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打不住了。

  成群结队、无边无际的灾民,像蝗灾过境那样游荡在南方大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拖垮了江南各府本就岌岌可危的粮食供应体系。

  一个又一个商铺遍及数府之地的大粮号,接连关门歇业,又反过来促使着粮价一天一个价的翻着跟斗往上飙升,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寻常百姓看都看不懂的天价!

  这又促使逃荒的群体,一天比一天恐慌、一天比一天庞大!

  一个个恶性循环像叠UFF一样的相互叠加,相互之间发挥化学反应,令局势跳跃性的持续崩坏、恶化……

  当旱灾的威力传递到了王文这里,他就只觉得自己前期绞尽脑汁做的各种应急预案、准备工作,简直不堪一击。

  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崩坏速度,该怎么说呢?

  就好比,他这边才出了一个3,对面直接就王炸了!

  他这头才刚刚收到江南某地贪官污吏私下征收夏税、逼死百姓的消息,火急火燎的派人去杀人平事。

  结果去的人还未抵达目的地,他就又收到了该地激起民变,大批灾民围堵县城。

  他马不停蹄的立马派遣人手,去维稳、去主持大局。

  结果才刚刚组织好人手,就传来了该地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他自诩做足了准备,就算最后仍然扛不住此番灾荒,也定能将此番灾荒的烈度降到最低。

  可事实却是,成事的时候一环环、一个个都被动的像懒蛤蟆一样,捅咕一下都懒得跳一步。

  而坏事的时候,一环环、一个个都主动得千奇百怪,总能以各种他预想不到的方式齐心协力推动局势往最坏的方向滑落……

  他第一次知道,坏事不一定非得什么高大上的尚书侍郎、知府县令,一个微不足道的、又蠢又坏的胥吏,就足以令他在某一地的诸多布置,在极短的时间内全盘付之东流。

  他一忍再忍,不断对自己说:‘就当是磨砺心性了’,力求以好说好商量的方式,稳定住局势,令局势不再继续向最坏的那个方向滑落。

  他辗转于淮南、江南各府各县,耐着性子邀请一群群脑满肠肥到雷同的官绅士商吃饭喝酒,满脸堆笑的说着雷同的话语,疏通着每一环的难题。

  他一次次的许诺出大笔利益,来换取站在食物链中上层的食肉者们,稍稍抬一抬贵手,不要搜刮掉那些贫苦百姓身上的最后一枚铜板。

  他活了两辈子,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上流社会交际花的潜力……

  可败坏的局势,还是如同奔涌的洪流一样,坚定不移的往最坏的方向一去不回头。

  他的诸多努力,在滔滔大势之前,就像是渔夫驾驭小渔船与洪水搏斗,试图让洪水平息下来那么不自量力……

  他目之所及,村庄城镇的炊烟一日比一日稀少,逃荒的灾民群体一日比一日庞大,路边无人收敛的瘦骨嶙峋尸骨一日比一日密集。

  而他所至之处,迎接他的却还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美酒美婢。

  他侧耳倾听,无数次听到一座座高墙大院内,传出相互攀比谁人借机收敛的田产更多、奴仆更多的酣畅淋漓大笑声……

  这样割裂的场景,令他内心无比的煎熬,心头积压的邪火儿就像是油锅一样炙烤着他的良知。

  他无数次想要掀了桌子,拔枪一枪一个攮死面前这一张张脑满肠肥、虚情假意的笑脸。

  可一种无处着力的虚无感,令他心头那些邪火儿就像个没有引信的钢壳哑炮一样,明明烧得发烫,可就是死活炸不了!

  他一直被日渐崩坏的灾情形势追着东奔西跑,越管越多、越管越宽,内心其实早就分不清,自己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管这一摊子的初衷他当然还记得,他当初不过只是想尽可能的减小此番旱情,对他辖下淮南道百姓的影响。

  这个在他职责范围之内,不算多管闲事,说得过去。

  接着为了不让江南的旱情,殃及池鱼殃及到淮南道,他就江南旱情那一摊子事也接管了一部分。

  后来为了不让大周的局势加重江南的负担,他又把柴家两兄弟的家产争夺战,也给管上了。

  都管到这份儿上了,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他索性就将江南那一摊事一并挑到了肩上。

  再后来,就逐步逐步演变成了哪里有灾情,他机械的就往哪里跑,明明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几百上千里外的旱情,与他王文有个屁关系……

  说是忧国忧民、兼济天下吧,他委实是没法子昧着良心把那么高尚的情操按到自己头上。

  在不想墙外那些破事儿的时候,他在荡魔将军府后边的官邸里也能舒舒服服的喝喝茶、练练功,暗戳戳的瞄着自家的娇俏小侍女YY道:‘要是能弄点黑丝、女仆装啥的,就完美了……’

  在盲目奔波无果后,他回到荡魔将军府,也能心安理得的吃得香、睡得着,极少会因为自己没能办成什么事、救下多少灾民,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在他的心里,这一摊子事本身就是超出他职责之外的事,他能不计得失去管这一摊子事,已经是妥妥的24K纯好人了。

  既不是他的职责,他又没有从中获利一个铜板,难道事与愿违,还得他负责吗?那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这或许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但他自问,他王文总要比那些整日忧国忧民却连大门都不肯迈、一个铜板都不肯出的嘴强王者,强上无数倍吧?

  他至少还救下了许多本该饿死的灾民……

  他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但说一千、道一万,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连他自己都觉着自己管得太宽、自找罪受、有烂好人之嫌了。

  他觉得,假如自己的人生当真是无数时空之外的一本三流网文,在墙的那一头,或许已经有无数读者在骂他白莲花、圣母婊了。

  若是再不管不顾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肩上,他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正是这样复杂的心绪,令他的情绪在备受煎熬之中维持在了一个咽之不下、呼之不出的微妙状态,跟特么慢性咽炎一样……

  直到七月底,他又一次充当完救火队员,在从洪州返回扬州途径九江之际,无意间在一条偏僻的马道上瞥见一地被肢解成了零碎的尸骸。

  他以为是妖魔鬼怪趁机作乱,循着血迹一路追过去,到地方后却发现了一座飘着炊烟和肉香的难民营地……

  他当场就吐得稀里哗啦。

  一并吐出来的,除了他在洪州吃的美酒佳肴之外,还有心头那一股子积郁许久的邪火儿。

  他拔出了银枪,打开法眼,落地将所有身上飘着煞气的男女老幼一口气杀了个精光。

  然后领着剩下的难民,去了距离最近的江州府,当着满城百姓的面一脚踢爆江州粮仓的大门,见到满仓的粮食后,比照着江州府衙的花名册,亲自动手以大法力将江州府所有的官和吏悉数摄来,指着那些仿佛行尸走肉一样的难民,一个一个的问这些官和吏,他们是不是大周子民……

  问一句,杀一个!

  杀得人头滚滚,满城鸦雀无声!

  心头那头食人的恶虎一经放出,就再也关押不回去了。

  ‘他妈的,不就是他妈的白莲花、圣母婊吗?’

  ‘老子认了!’

  他红了双眼,在心头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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