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派来萨顿的，是一整个使团。

　　使团规格极高，包括教皇与多位主教。

　　而到访萨顿的目的，正是因为来自女神的神谕。

　　时隔许久，再次收到的神谕。

　　出于外交礼节，萨顿方面也给出了对等的接待安排，菲格辛与卓戈以及诸多大臣悉数在场。

　　不过大家都很疑惑，就算是来要碎片的，规格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主教就算了，教皇也来了是怎么回事。

　　至于那个神谕，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年来教会没少打着神谕的旗号办事，其中有不少一看就很明显不是魔法女神下达的。

　　这种怀疑更进一步，也就推导到女神是不是真的还存在。

　　由于教宗国的强大，多年以来虽然有怀疑，但没有人将这种质疑放到台面上来。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因为教宗国在洛曼战争中毫无动作，完全没有之前“大陆话事人”般的做派，导致教宗国目前的实力也值得怀疑。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教宗国手腕不够硬，还需不需要给那个不知真假的神谕面子。

　　在会见教会使团之前，萨顿方面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

　　多数人的看法是，先观望，尽量拒绝。

　　要是就这么给教会面子的话，岂不是让萨顿在各国面前很没面子。

　　这才刚有点发展成第一强国的趋势。

　　此刻，萨顿王城的外交专用传送阵前，仪仗队列立两旁，等待着教会使团抵达。

　　法阵光芒涌动，人影浮现。

　　在场的乐队立刻演奏起福音音乐，非常有教会特色的音乐类型，有时还会搭配唱诗班，通常唱的是相当积极向上的内容。

　　与教会本身的行事方式形成巨大反差。

　　很快，使团从法阵中出现，伴随着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圣光。

　　卓戈望着整个使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为什么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老太太？

　　教皇甚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是贵族家的仆从一样。

　　首先排除换教皇的可能，教皇人员变动可是超级大新闻，不会悄咪咪地变了。

　　那……

　　卓戈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仔细盯着那位老太太，眼熟，极有可能之前在哪见过。

　　在努力搜索完记忆后，一点片段被翻找了出来。

　　这人是之前费林好歌曲的时候，跟着圣女来的那个老太太。

　　那时根本没在意过这个人，还以为就是教会的一个普通修女。

　　她叫什么来着，圣女叫过她，好像是……

　　“林赛。”

　　教会使团领头的老太太，走到菲格辛身前，自我介绍道。

　　“林赛·密斯特拉。”

　　当她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密斯特拉，魔法女神的名号。

　　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这个姓氏能重的，和名人一个姓与和神明一个姓可不是一回事。

　　而且一个看起来消瘦枯槁的老太太，说自己是魔法女神，这反差也太大了。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林赛继续说着。

　　“我需要看到所有伪神的残片，这是通知，不是请求，你们的奉献会被记住。”

　　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了萨顿方面预料。

　　之前内部探讨要怎么和教会谈判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位自称魔法女神的人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这人真的假的。

　　菲格辛看着对方，也不敢打量得太明显，怎么看都像是个寻常老太太，还是身体不太好的那种，气质也没什么特别的。

　　更关键的是，她没从这位老太太身上感受到一点魔力。

　　作为一位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她这辈子没接触过神明，只是凭自己的认知推断，魔法女神的魔力怎么也应该强大到一出场周围的元素都扭曲了那种程度。

　　菲格辛快速思考着怎么验证一下对方真伪。

　　虽然乍一看怎么都像是假的，和教会扯出来的那些没谱神谕一样。

　　可是万一呢。

　　万一这真的是女神，如果验证的方法冒犯到对方……

　　正在菲格辛思索之际，林赛笑了笑，开口说了一句：“你们弄出一种挺有趣的武器，叫至尊戒对吧。”

　　菲格辛更懵了，怎么又突然提到至尊戒了。

　　林赛继续说道：“我还没有见识过。”

　　还想看啥？

　　菲格辛张嘴便要拒绝，“至尊戒是萨顿王国的……”

　　可是话没说完，就看到林赛手一翻，手心处出现一枚戒指。

　　样式和基本型至尊戒一模一样。

　　菲格辛瞪大眼睛，如果教会不是无聊到仿制一个外形一模一样的至尊戒，那这枚就是真的，上面的附魔都和深水城实验室里的没区别。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林赛的下一个操作直接吓坏了所有人。

　　“哦，很有趣的想法，没想到竟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提高威力。”

　　语气就像在评价一个新奇的玩具。

　　不光评价，她指尖一划，至尊戒直接进入启动状态。

　　首都要没了，这是菲格辛的第一反应。

　　空气中显现出星星点点的元素。

　　一切都晚了，现在除了戒指上附带的那个持戒人专用传送术，传都传不走。

　　就在强烈的光芒爆发出来的瞬间，吞没一切的光团极速扩张的起点，爆发神奇得静止了。

　　光团停留在二十多厘米的直径大小，不再扩张。

　　林赛手握着光团，仍旧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原来是这样吗？发明这个的法师，也许也有成为魔法之神的潜能呢，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他成为继任者。”

　　也不知道一个追求永生的女神嘴里说出的继任者，有多少诚意。

　　林赛托举着光团的手一点点握紧，光团也随之逐渐缩小，最后被硬生生压缩回戒指内。

　　史上第一枚起爆又被憋回去的至尊戒就此诞生了。

　　“还给你。”

　　林赛把戒指弹回给大脑已经要宕机了的菲格辛。

　　欢迎仪式现场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目前凡人制造出的最强武器，可以确定对魔法女神一点用没有。

　　至于这位林赛·密斯特拉到底是不是真的魔法女神，不重要，现在她说自己是就是。

　　面对众多说不出话来的萨顿人，林赛平静地问道：“那么，我可以去接收全部的伪神碎片了吗？”

　　语气还怪有礼貌的。

　　她明明可以直接拿，还是先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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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当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谈判什么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萨顿方面的一切准备，一点没用上。

　　使团就没在萨顿首都停留，一行直接移动到深水城，存放所有收集起来的巨婴碎片处。

　　深研院为这些碎片配备了最顶级的监管保护措施。

　　每一块碎片都打好编号，单独存放在透明的防护罩内，外面是多层强度堪比至尊戒实验室的安保，摄像头无死角全天监控。

　　目前正在进行的工作是测量所有碎片的基本参数。

　　不过现在这些安保和测量都没什么用了。

　　至尊戒的安保挡不住林赛玩一样隔空获取至尊戒，那这里的安保对魔法女神来说自然也形同虚设。

　　林赛望着实验室中数以万计的碎片，只是一挥手，便全部离开防护罩，自动拼合起来。

　　这种施法方式，也是在场的人员里，除了卓戈都没见过的。

　　没有咒语，没有仪式，也不需要施法材料，什么都是挥手就来。

　　自从女神封锁了所有使用九环以上法术的途径后，最高层级的法术究竟是什么样，对后来的法师来说便成为完全的知识盲区。

　　法术探索的上限其实早已被锁死了。

　　茫茫多碎片很快拼凑成一个大概的形状。

　　距离当初那个飘在天上的巨婴，明显缺失了很多部份，估计只剩下四成左右。

　　林赛走过去，伸手触碰不完全的伪神，脸上的皱纹挤到一起，那应该是个难看的笑容，兴奋激动溢于言表，只是她兴奋的样子比平静的样子更渗人。

　　“太美了，原来就是这样，是这样，信仰，信仰一直是以意识为载体的，我理解错了，我们都理解错了……”

　　魔法女神的语速越来越快，含糊不清，就像个发了癔症的病人，说着疯狂的呓语。

　　无论是萨顿方面的人，还是教会使团的诸多主教们，这时都不敢打扰女神，紧张不已。

　　只有卓戈心态平稳。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波动都没有，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东西，可是按理说他是不会忘记东西。

　　具体忘了什么，根本想不起来。

　　但就是觉得，女神的出现是预料之中的，她就应该出现。

　　出乎预料的部分是，女神现在怎么这么一副样子，完全不在乎外形了是吗？

　　记得神战的时候，各路神明还会把自己打造得很伟岸。

　　而眼前的魔法女神，不展现能力的时候，就是个寻常的，佝偻的，有点疯疯癫癫的老太太，对她来说把自己弄成圣洁优雅的模样应该很容易才对。

　　难道说对于永生的执念，已经摧毁了她对任何其他事物的追求，包括外在形象。

　　这也能解释教会为什么一直没有插手战争。

　　因为她完全不关心，哪怕是自己的信徒，死了就死了，不影响她永生的事，就是没有意义的事。

　　有传言说女神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应祈祷。

　　她当然不会回应，一直没有找到信仰的正确应用方式，祈祷自然也不值得回应。

　　林赛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疯狂。

　　“为什么失败了，为什么失败了呢？是献祭的人不够多？

　　“不够多，不够多……那全世界够不够？

　　“不，哦，不不不，太愚蠢了，就不应该是献祭，持续的信仰才对，持续的信仰才对。

　　“持续提供信仰的意识，意识……

　　“网络，对，网络，呵呵呵，网络，多完美的渠道啊。”

　　卓戈看着女神发癫的样子，已经明白，下一步估计要扯到自己了。

　　果不其然，林赛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卓戈。

　　“神骸网络，你的神现在需要神骸网络，网络接下来由教会接管，你可以去享受余生了，我会记住你的奉献。”

　　女神嘴里这句“记住你的奉献”，说是空头支票都过奖了，空头支票好歹有张票，她这就是个口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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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神骸网络的控制权正式移交教会。

　　本来是来要碎片的，结果碎片没带走，把网络带走了。

　　好消息是卓戈集团的绝大多数员工并没有因此失业。

　　失业的是卓戈，还有他的助理。

　　“你就这么把网络拱手让出去了？”

　　深水城的城主府里，艾莎激动地问。

　　“首先，我没有手。”

　　卓戈倒是很淡定，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失去网络难受一段时间。

　　芙琳最近甚至不去教课了，怕卓戈情绪出问题，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所以请假在家陪他。

　　然而并没有。

　　和几天前见到魔法女神时一样，没有出乎意料的感觉，反倒有种这么发展很对的感觉。

　　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很淡定地窝在窝里刷手机，现在到处都是有关魔法女神现身的新闻。

　　教会再次成为大陆扛把子。

　　教宗国内部正在举办一个又一个庆典。

　　至于互联网上的看法，隐隐约约能看出有点消极，人们并不喜欢头上突然出现一个神。

　　确实存在的神，和早已变成传说的神，可不是一个概念。

　　但人们又不敢表达出来，怕万一被查到扣个忤逆神明。

　　一个个的在网上发言时变得好像被审核系统培训多年的资深网民一样。

　　其实神骸网络普及一共没几年。

　　“那你拱爪让出去了？”

　　“不然你去和女神谈谈，我相信以你的口才一定能谈出些成果。”

　　“我……”艾莎一下子怂了。

　　“慌什么，又不少你的钱。”

　　“可是，可是，这不公平。”

　　“那不然呢，还能怎么办，为我发声？你猜女神在不在乎人死活。”

　　艾莎气鼓鼓地坐到沙发上。

　　虽然她现在的工作和带薪休假一样，但就是生气，还发泄不出去。

　　“教会肯定玩不明白互联网！”她诅咒道。

　　卓戈依旧刷着手机，突然看到一条新闻。

　　“向女神祈祷功能已上线，即日起，所有人每日必须保证至少八小时，接入虚拟面罩意识空间向女神祈祷，其中，四小时由所在地主教分配时段，另外四小时自由选择时间，任何不满足者视为不敬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