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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 枭雄衣锦还乡,游子叶落归根

大清话事人 忧郁笑笑生 11990 2025-04-17 11:27

  

  驻扎在徐州城的清军士气不高,但勉强可以一战。

  知府衙门内,

  “公子,事到如今,我们怎么办?”

  福长安望着忠心的老管家,叹了一口气。

  半晌,

  才说道:

  “我乃富察氏高贵血脉,唯有一死报国。”

  “可是,朝廷对您不公啊,新皇他居然想拿您开刀。”

  福长安笑笑,仗打到这份上,永琰那小子居然认为圣旨还有意义?

  淮安——徐州一线的士兵们只认自己,谁还认朝廷?

  ……

  徐州城内外,清军调动频繁。

  而驻扎在几十里外萧县,皖北新军军营,却迎来了一位劝降使者——第2军团军官许满仓。

  新军首领庐州人刘黄通,坐在桌旁,吃的满头冒热气。

  冰冷地问道:

  “郑河安让你来的?”

  “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大军明日就到,刘大哥,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投过去,吴廷准备封我个什么官?”

  “无官无衔,回家种地。”

  “那我若是不降呢?”

  “郑大哥说了,如果他打下萧县,新军一个都活不了。”

  ……

  刘黄通抽出佩刀,架在许满仓脖侧。

  “没得商量?”

  “没商量。郑大哥说了,甭说3000老乡,就是30000老乡也一样杀掉。皖北人的脑门上不能因为你们贴上不忠的标记。”

  “刘大哥,你就不怕家乡人指着棺材板骂?”

  半晌,

  刘黄通重重点头。

  丢弃佩刀,拱手:

  “降了!”

  ……

  萧县,是徐州的门户。

  刘黄通和麾下3000新军反水后,先将城内士绅、豪强杀了个一干二净,之后调头向徐州进发。

  第2军团随后赶到,接收萧县,将城内浮财洗劫一空。

  而投诚的新军以友军身份为掩护,突袭拿下了睢宁县、砀山县。

  照例,

  杀尽士绅、豪强。

  至此,徐州外围所有清军全部被肃清,再无据点。

  ……

  第2军团杀意滔天,。没有劝降,直接拉出30门大炮猛轰徐州城。

  这已是吴军炮兵传统手艺。

  攻城之前,先以火力压制,将城门楼子、箭楼、马面、垛口,凡是能躲人的地方全给你轰成碎砖瓦砾,然后抬着臼炮先前,洗两遍城墙。

  步兵再扛着云梯一哄而上,踩上城墙插上旗帜,这城就算破了。

  一月拿几两?

  18世纪谁玩巷战?

  虽然徐州自古民风彪悍,福长安也确实招募了一批当地汉子。

  不过,在第2军团狂风暴雨一般的冲击之下,仅仅1个半时辰徐州告破。

  ……

  “末将刘黄通,拜见郑大人。”

  “都是老乡,起来吧。你和你的人拿了遣散银子、丢了武器、剪了辫子就各自回家吧。”

  刘黄通猛然抬头,诧异的望着郑河安蜡黄的脸。

  欲言又止。

  郑河安也懒得和他多言,挥手打发了。

  他已不是当初的江湖大哥,这些年逐渐明白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对上,对下都要有考虑。

  ……

  知府衙门内。

  福长安和麾下八旗亲兵据守顽抗,绝望地做困兽犹斗。

  当吴军拉来了6磅炮后,他抵抗就变成了顽童之游戏。

  大炮,破墙。

  实心弹暴力拆墙,然后对着豁口冲出来的人群排枪射杀。

  各部军官早就得了司令官的明确军令。

  “不要俘虏,只要首级。”

  投降之清军不分满汉、不分官阶皆被2军团的士兵们驱赶到泗水畔刺刀挑杀。

  自福长安以下一万多颗清军首级整整齐齐。各部军旗、文武官佐的大印摆满地面。

  登记造册。

  当晚,一车车的浮财就往老家送。

  军官们都感慨,司令官怕是真的时日不久了。

  ……

  阜阳周边欢声雷动,皖北三府雨露均沾。

  银子到家,即召集当地有威望之家族老人说明用途。银子只能用来盖学校、置学田、聘教师、买纸笔、买教材。

  老乡们主打一个抢着花、赶紧花、一两不留的花。

  即使事后朝廷察觉,想追缴,也没处追。

  除非朝廷把学校扒了,把娃娃们的纸笔夺了,把学田发卖了。

  但显然不可能。

  伤害皖北老乡的感情没关系,伤害了第2军团的军心总是不美。

  ……

  第2军团秉承司令官意志,分兵5路向不同方向展开进攻。

  既然司令官愿意扛雷,底下人更得体谅。

  各路狂飙猛进,途经之处,地方势力一扫空。趁着战争把孩子和洗脚水一起倒掉,皖人的团结和桀骜再次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郑河安还算理智,严令麾下各部绝不许打曲阜的主意。衍圣公生或死,轮不到2军团决定。

  军法官在报告里如实写下情况,他们并不会为郑河安隐瞒。但报告一来一去,就抢到了时间。

  ……

  庐州府。

  派驻军法官的汇报和内政部眼线的汇报几乎是同时抵达御案。

  李郁当场摔了军报,勃然大怒。

  “郑河安这个混账想做什么?”

  “陆舟,拿着寡人的手令去前线把他撤了。你暂时接管第2军团。”

  “陛下,接手后,臣要继续进攻吗?”

  “不!先把第2军团撤下来,调去河南清剿安置流民。让新组建的第10军团顶替第2军团的进攻路线。”

  众人不敢多语,心想老郑这是抽什么疯?那是你能染指的钱吗?

  侍卫陆舟走出屋子后还听的屋里陛下愤怒大吼:

  “寡人的钱!”

  如今天下处处要用钱。

  郑河安纵兵在苏鲁豫刮地皮,还把刮来的银子弄回老家搞慈善,触犯了陛下的逆鳞。

  ……

  第2军团不愧为吴军老牌精锐,轻兵突进,在河南归德府、山东曹州府、江苏淮安府杀的人头滚滚。

  最后一个倒霉的是曹州府曹县。

  在县城内避祸的100多名士绅豪强见到吴军旗帜,喜出望外,赶紧打开城门跪迎王师。

  回应他们的却是明晃晃的刺刀。

  第2军团除了老乡,不会怜悯任何人。

  他们热衷于用刺刀杀人,故而每战之后都需补给新刺刀。

  这一点和第4军团恰好相反。

  第4军团从来不要后勤补充刺刀。最近他们忙着索要油料,美名曰,普及文明。

  火,是人类文明的象征。

  纵火,就是普及文明。

  那些郁郁葱葱的野蛮边疆土地不狠狠烧一遍,文明怎么会降临呢?

  ……

  攻入曹县后,准尉许满仓踩着尸体,高呼:

  “快,查抄逆产。”

  “装一车就走一车,先捡值钱的装。到手的才是咱的钱。”

  当天送走了1车金锭,1车银锭。

  次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金灿灿的阳光重新照耀曹县之时,军令到了。

  骑兵高呼:

  “陛下有令,第2军团全体归建,于徐州集结。命令抵达之日,各部立刻返回。若有违背,视为叛逆。”

  许满仓腆着脸凑近问道:

  “郑司令官可好?”

  传令兵冷笑:

  “换帅了。新任司令官,姓陆。”

  ……

  庐州府。

  “陛下,郑河安已押解回来了。”

  “把他带来,寡人要当面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李郁依旧盛怒。

  然而,

  侍卫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

  “陛下,郑大人又病倒了,大夫说会传染。陛下乃万金之躯~”

  “嗯?”

  “回陛下。多位随军军医查看过,他们说~”

  “说什么?”

  “他们都说郑大人时日不久了。旧疾未愈,又染伤寒,人已油尽灯枯,熬不到春暖花开。”

  沉默,李郁叹了一口气。

  望着窗外的雪景,背对着侍卫吩咐道:

  “寡人不想见他。去问问他有什么遗愿,尽量满足他。”

  “是。”

  ……

  阜阳县,郑家圩。

  在漫天的雪花中迎来了久违的游子。

  一蓬头少年在雪地里狂奔而来,嚷嚷着:

  “来了,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站直身子,抖落雪花。

  郑家圩最有威望的三爷爷,一头花白的齐耳短发在寒风中飘扬,他裂开没牙的嘴,笑道:

  “锣鼓、鞭炮,动静大点。”

  “得让小安子感受到咱们圩乡亲们的心意。”

  半里之外,

  郑河安突然听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掀开马车帘子望见了立在雪地里的众老乡,瞬间眼眶湿润。

  ……

  2日后,

  依旧飘着雪花。

  郑家圩大摆露天酒席,100多桌。

  流水席,随便吃,敞开吃。

  吃完了,还可以拿。一边的大筐子里都盛满了白馍,离开时可以怀里塞几个带回家。

  为了这次流水席,郑河安拿出了1万多两积蓄。

  在淮南煤矿督促生产的总商江春听说此事也来了,还带了5000斤无烟煤,500坛老酒,友情赞助。

  ……

  露天流水席,乃是乡村特色。

  一边是热气腾腾的30口大铁锅,锅铲翻飞。

  一边是熙熙攘攘的100多桌,食客们吃的正欢,全然不顾头顶落下的雪花。

  妇人们两边穿梭来回。

  前面的食客吃完就赶紧离开,后面的食客好上桌补缺。

  继续吃。

  不管是哪的人,不管是农夫还是乞丐,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本村的还是邻县的,来了就能上桌。

  桌子不够,就蹲着吃。

  总之不影响胃口。

  ……

  郑河安身穿黑狐皮,坐在首桌。

  一衣裳褴褛的儿时玩伴,讪讪地端着酒碗过来敬酒。

  走近瞧了两眼,没忍住,哭了。

  “郑老爷,你、你咋瘦成这样了?你不是当大官了吗?”

  郑河安倒是坦然,起身端起酒碗碰了一下:

  “人的命,天注定。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来,干!”

  喝完碗里酒,郑河安又搂着儿时玩伴的肩膀低声吩咐:

  “放开吃,敞开喝,走的时候还要拿。”

  “你不拿,我不开心。”

  ……

  一连打发了十几个熟人,郑河安脸色异常的红润。

  他端起酒碗:

  “江首总,多谢了。”

  坐在他下首的江春连忙举起粗瓷酒碗:

  “郑大人您客气了,江某人听说这里热闹,特来凑个热闹讨杯水酒。”

  俩人一饮而尽。

  旁边的便装护卫忍不住小声劝阻:

  “司令官,您少喝点,身子要紧。”

  “胡扯,陪我来一碗?”

  郑河安如此坦然,倒是让坐在桌上的三爷爷破防了。

  他红着眼睛拉着郑河安枯瘦的手:

  “小安子,咱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咋就、咋就~”

  ……

  这一天里,

  郑河安见到了无数似曾相识的熟人旧人,喝的烂醉。

  次日清晨,他没醒过来。

  于是,

  按照生前遗嘱,流水席不许停,接着开,吃光用光为止。

  只不过将红绸换成了白布。

  还搭起了灵堂~

  郑河安到死都没有吐露真实心声,为何突然悖逆陛下?

  要知道第2军团自从成军以来,就从未悖逆过陛下的旨意,可谓忠诚有加。

  ……

  湖广战役后,他暂时离开军中,养病赋闲期间思考了很多以前未曾想过的事情。

  要想让家乡富裕起来,得靠教育和工业。

  工业大臣杜仁透露,皖北会有两座超大型煤矿,但前景也仅限于此。此外,一定会治河,但时间难说。

  所以,只能靠教育。

  而发展教育,就需要大量的钱。

  吴皇不可能给皖北特拨一笔经费,这不现实。

  所以,当大夫诊断自己时日不久之后,郑河安就看开了,决定拼着最后一口气为老乡们谋点福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即使陛下盛怒也无法怪罪一个死人,至多是不给自己身后之追封。

  郑河安没有儿子,只有几个女儿,想来这身后追封确实无关紧要。以军中基数庞大的皖北籍军官,没人敢欺负她们。

  ……

  以上,郑河安到死也没有对任何心腹讲过,反过来要求心腹们发誓永远忠于陛下。

  他有苦衷!

  他不敢让弟兄们产生对朝廷乃至对陛下的怨恨,哪怕一丝丝都不行。

  怨恨产生,就会滋生、会疯长。

  一旦第2军团的忠诚不再纯粹,巨大的灾祸就会降临。

  第2军团和第4军团终究是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知道第4军团是一群王八蛋。但是所有人又知道,这帮王八蛋除了搞钱,绝对不会有其他心思。

  如此结局,大约是自己和第2军团最好的结局。

  ……

  总商江春走后,又令人再次送来了100头猪、300石面、糕点蔬菜50车、酒200坛、油盐酱醋1000斤。

  所以,郑家圩的流水席足足持续了31天,周边百姓、流民蜂拥而来。

  许多人感慨老郑的白事办的漂亮。

  规模大,影响久。

  不出意外的话,

  30年后、50年后还会有人记得他。不是因为流水席,而是因为那些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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