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父慈子孝,卖父求荣- 第624章 消弭新旧【尾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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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声音伴随着钦此二字终了。
徐元春收好放学后从府学教谕那里带来的邸报,放在祖父身边的桌案上。
他看向躺在院中廊下藤椅上的祖父,不由将其江南的老家宅院。
而躺在藤椅上的徐阶,则是目光悠长,看着层云叠嶂的天空。
过往的一幕幕,好似都在这片洁白的天空中重现着。
那是他辉煌的一生。
是他从一介小官子弟,一步步走到帝国内阁次辅的来时路。
那些画面里,有他读书时同学的诵读声,有刚刚中举时家乡亲友的欢呼声,更有他一朝高中两榜进士时那北京城里满城的华彩。更有着自己在朝堂之上步步高升,身边越来越多的恭维声。
终于,在某一日。
金銮殿上,群臣弹劾沸沸,天子降下圣言。
他。
在大明官场耕耘一生的时光结束了。
徐元春有些疑惑的看向祖父,觉得今天祖父有些不一样。
“祖父……”
孙儿的呼唤声将徐阶从过往的追忆中拽了回来,脸上露出一抹可惜。
“元春。”
徐阶侧目看向了孙儿。
眼里的惋惜愈浓。
他这一生有三子,惟长子学问最精,却早已死在了顺天知府位子上。
而今。
这个孙儿也同样勤于学问,比之他的父亲更胜一筹。
甚至很多时候,自己都能在这个孙儿的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往。
可惜。
徐家九族三代不可仕。
这就注定了孙儿一生都不可能科举入仕为官。
等他大了,承受着现实的磋磨,学问定然就会荒废。
那么徐家下一代,恐怕就不会再有几人有能力去读书做学问了。
或许自己当初该低头的?
徐阶心中没来由生出一丝后悔。
而徐元春则是有些好奇的询问:“祖父,我们什么时候能回老家?”
在徐元春看来,雷州府不是自己的老家,这座城外的宅院也不是自己的家。
徐阶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徐元春看着祖父的反应,脸上露出笑容:“祖父,刚刚朝廷的邸报听见了吗?府学里的同学都说朝廷有些过分,可孙儿回来的路上却看到有一些兵丁在村里宣扬,乡里的百姓们都很欢喜,好些人都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远远的听不清,离近了才知道他们是在说朝廷好、皇帝好。”
徐阶愣了一下。
他想要侧目伸手去将孙儿放在身边案几上的邸报拿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徐阶的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他张嘴出声:“取……取给祖父。”
徐元春看了眼,恭敬上前,将邸报送到了祖父手上。
徐阶面色微微涨红着抬起脑袋,低眼看向手中的邸报。
徐元春则在一旁轻轻的为祖父打着扇子。
邸报上记录的东西很多。
有朝廷近来推出的各项政令,有中枢地方官员的调动擢黜,同样也有最重要的圣旨刊印在上。
徐阶一目阅之。
眼里波澜渐起。
“新朝用新之法?”
“传徼天下……”
徐阶低声呢喃着。
他的胸口微微的起伏着。
徐阶沉默了好一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到底是输的彻底了……”
“竟真要叫他们做成变法之事了……”
“变法……?”
“……”
夏秋之际,余暑炎炎。
秋风轻拂,带着雷州湾的海水咸味。
最后几只枝头夏蝉发出了最后的鸣叫,不满的抗辩着夏日的离去,却如何都抓不住,只能任由时节流转,渐入深秋。
叮。
手臂无力的带着邸报耷拉下来,落在地上。
徐元春一愣。
有些迟疑的上前,轻轻的呼唤了一声:“祖父?”
并无回应之声。
徐元春的脸上露出胆怯和不安,伸手推了推徐阶的肩膀:“祖父!”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终于。
孩子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嘭的一声。
孩子两腿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嚎哭声立时响起。
……
内阁大院外。
人群拥挤,热闹非凡,人人脸上都带着由衷的喜悦。
冯保领着一众司礼监太监,规矩极高,看向以内阁首辅高拱为首的一众中枢官员。
冯保的脸上亦是带着笑容,伸出手取来一道圣旨。
“元辅。”
高拱亦是荣光满面,他先是看向周围的同僚,在众人的恭贺目光中上前一步:“有劳冯公公了。”
冯保点点头,摊开圣旨,轻咳一声。
今天是大日子。
更是个好日子。
大明朝难得的能中枢权柄稳健交接更迭,这是能上史书的事情。
冯保开始回想着圣旨上的内容,确保自己不会诵读中断。
然后他便用恢宏大气的声音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绍膺宝历,懋建皇极,惟肱骨之臣乃社稷之器。原任太傅兼少师、太子太师、建极殿大学士高拱,性秉忠亮,才优经济。昔佐先帝于潜邸,陈十事以固国本,后镇枢于隆庆,定三策而靖边烽。虽时遭谗而志不改,犹上《备边六要》以抒赤忱。”
“今特晋尔伯顺义,赐蟒衣玉带,岁增禄米八百石,以示殊渥。”
“赐第敕曰:赐宅西安门外,着工部于顺义则吉地五十亩,建伯爵府邸。前厅悬御笔‘燮理阴阳’匾,后园立‘筹边阁’,贮尔所献《九边图说》。特准用亲王格设影壁、立戟架,唯减狮兽以示君臣之分。”
“备问政敕曰:朕寻宣仁太后用司马光故事,赐紫禁城御马、文华殿赐座。凡九卿会议、边镇急务、科举大比,着司礼监日呈节略至伯府。每月朔望,径入圣前,效汉昭帝画室问政于霍光之仪。”
“加恩敕曰:尔长子高务观晋授户部右侍郎,长孙高承宗荫世袭锦衣卫千户入国子监肄业。原籍河南新郑县免赋三年,立事业光显、经伦伟业、辅国良相三牌坊于高老庄村,命翰林撰碑纪功。”
“昔张良受履而得封留侯,谢安围棋而晋拜太傅。今朕待卿之厚,远逾前代。惟冀天下臣民效卿,秉萧何之慎,持魏征之直,朝夕纳海,永固邦基。”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哉!”
此刻跪在地上接旨的高拱,神色动容,当拿到带给自己和高氏一门极尽荣耀的圣旨落入自己的手中。
高拱侧目扭头看向身后的严绍庭。
这小子当真是一点不打折扣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退休体面。
冯保这时候则已经是笑面上前,弯腰伸手,将高拱搀扶起来。
“太傅,陛下念您辛劳多年,此番极尽殊荣,却非是要太傅归家颐养天年,若朝中有需,太傅可是还要为陛下多多出力献策,为天下文武臣民之表率。”
高拱紧紧的攥着圣旨,点着头:“圣上隆恩,老臣岂敢懈怠,伏惟圣朝效力至死。”
冯保嗯了声,又笑着说:“今日咱家来传旨前,陛下还说今日下衙之后,赐宴太傅与内阁,夜游西苑,太傅不必急于出宫,便是晚了时辰,也可宿于西苑。”
这又是一份恩典了。
退休了还有一份皇帝赐宴,夜游西苑的恩典。
高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饶是他如何想,即便自己贪念权势不愿离朝,等日后再散去权柄,恐怕也没有今日这般滔滔圣恩。
严绍庭这时候也与赵贞吉、高仪等人走上前来。
“戚继光他们正在筹划着这几年等国中局势稳定下来,便再次扫荡草原,蓟镇、宣大等地,都要行兵事。朝廷还是离不开元辅的。”
注意到严绍庭用词的高拱,眼里透着亮光,却又幽幽道:“国家用事用人,岂能腐朽,老夫如今既得殊荣离朝,这中枢朝堂也该是要你们担起来了。”
虽然是十成二十的拿到了退休福利待遇。
但首辅的傲娇还是有的。
严绍庭撇撇嘴。
原本还觉得这老倌儿是个讲究人。
现在刚退休,就开始变得不像个人了。
周围众人则是笑看着高拱、严绍庭两人。
而那边,冯保则是轻咳了一声,目光看向严绍庭。
众人也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高拱代表前任内阁首辅已经退休,可内阁首辅的位子还要有人来坐,国事还要有人总揽操办。
严绍庭也不胆怯羞愧。
当着众人的面便径直跪下。
既然是宣旨,众人也只能跟着一同跪拜在地。
冯保则是抬了抬手,便又有一道圣旨送到了他的手上。
这时候冯保脸上笑容更盛。
给高拱宣旨,那是人家退休了,好态度算是给退休老臣的体面。
可严绍庭却是大权在握的秉国重臣。
慢待不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冯保一声长诵,现场立马安静了下来。
“朕观三代以降,国之兴衰系于宰辅。昔周公吐哺而天下归心,孔明开府而汉室再振。今有少师兼太子太师、皇极殿大学士严绍庭,器量恢弘如谢安石,谋略深远似王景略。自入朝以来,清盐政而府库盈,开海路而公帑足,整军备而九边靖,凡此功勋,利泽黎元。此等功业,虽萧何抚关中、姚崇治开源不过如是。”
内阁大院外。
寂静安宁。
唯有冯保的宣旨声,声声不歇。
而这圣旨开头,便是将严绍庭的功勋和能力拔高到了古贤臣之列。
紧接着冯保声音一沉。
“今特晋封:授特进荣禄大夫,勋右柱国,领内阁首辅,总理阴阳,统摄六部,朝会班次居亲王之上。授吏部尚书兼理五军都督府,文武铨选、兵马调遣皆出卿与内阁。赐丹书铁券,于东安门敕建‘燮元坊’,许用九楹三进规制。特赐‘如朕亲临’金牌,遇军国急务可先颁徼文后奏天听。”
虽然但是。
在场众人都知道在高拱退休之后,是严绍庭总揽朝政。
大伙也都做好了严绍庭执掌中枢大权的准备。
但却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能给他这般大的权柄。
且不说文散阶、文勋都到了正一品地步,也不说朝会班次这等虚名的东西。
加授吏部尚书兼理五军都督府,这是将大明朝文武官员选用的权柄尽数交到了严绍庭手上啊!
更不要说赐下如朕亲临金牌,可先决事后奏呈。
这份帝王信任……
当真是唯有东汉末年的刘禅之与诸葛武侯才有的份了!
不过圣旨到这里也并不算结束,冯保还在宣读圣旨,众人也不好议论什么。
“革新敕曰:朕循周成王托政周公之典,效秦孝公赐剑商鞅之制。凡考成法度、赋税改制、卫所更戍诸事,九卿科道但有异议者,卿可持太祖《大诰》当庭杖责。着仿唐政事堂旧例,于内阁再设‘鼎新堂’,四品以下官员、超品以下勋贵议罪,皆自此批文直发,遴选军机之臣坐班,以备中枢内阁取问。”
“军政敕曰:准卿等所奏,募边才人等监察天下卫所。蓟辽、宣大、山陕等边悉听节制,遇虏警可调天下兵马。另仿宇文泰六条诏书法,准颁《清军变法十二疏》于天下卫所,敢言‘祖宗法不可变’者,着锦衣卫锁拿进京。”
“呜呼!”
“诸葛武侯《出师表》云:‘受命以来,夙夜忧叹’,卿当体朕此心。自今伊始,外朝题本、内廷揭帖皆用万历革新小标,示变法革新之意。若遇敢坏变法者,准依太祖旧制,剥皮萱草悬于长安门。布告遐迩,咸使维新!”
“钦此。”
终于。
冯保结束了宣旨。
众人则是神色莫名。
张居正等人更是默默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
小皇帝这是将自己当做刘禅,将严绍庭看成是诸葛武侯了!
而冯保却是手脚更快的将严绍庭搀扶起来。
在众人注视中。
冯保当先扫向众人,而后看向严绍庭。
“元辅。”
“原本万岁爷是要准用司礼监草拟的旨意,但前些日子万岁爷思来想去觉得咱家这帮司礼监草拟的旨意不甚好,便叫了咱家带人翻起了旧书堆。”
“这道旨意,可是万岁爷自己一字一句琢磨出来的。”
“废了不少笔墨。”
说完后,他又看了一眼周围人等,这才将圣旨塞进了严绍庭的手上。
众人又是一愣。
而严绍庭却是面露意外。
随后双眼一紧。
难怪那小子最近课业做的有些潦草。
自己还以为是作业太多,这小子学的累了。
没想到他是偷偷背着自己准备圣旨的。
不过经由冯保这番解释,在场众人也算是明白,这道几乎是将整个大明朝都托付给严绍庭的圣旨,背后确实没有对方在暗中使力。
一想到这,众人不免松了一口气。
皇帝信任委以重任,托国许之,弄出一个权臣不可怕。
若是严绍庭作为臣子却想着当权臣,那才是要出问题的。
严绍庭也看的明白,当即拿着圣旨转过身看向众人。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虽陛下托付国事于我,但若中枢无有诸位,恐国事不顺,新政不宁。”
“此后虽新法必当多有政令,却也要诸位不辞辛劳,我等同心戮力,共襄盛世。”
这话算是说开了。
他严绍庭不愿做权臣,但中枢的人也必须要配合新政变法。
众人神色稍稍放松了些。
“惟元辅提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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