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立案，上报省厅，罚没财产，人就枪毙。”

　　钱厂长和小舅子冯建华被抓走的第二天，

　　洪煌再次找上翟远，轻描淡写将这对郎舅的处理结果告知翟远。

　　接着又微笑递上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说：“这是之前你给那个路霸的过路费，一并帮你带过来，领导们对这件事深表歉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翟远掂了掂袋子，露出个笑容，随手递给一旁的利枝。

　　今天的洪煌愈显得意气风发，大热天气穿一件风衣，夹着支香烟抿了口，仰头喷出一团烟雾，似要将这几日克制压着的火气一并送走。

　　“枪毙？怎么搞得这么大呀~”翟远将烟灰缸往洪煌那边推了推，笑眯眯说道。

　　“这次查下来，姓钱的厂长这几年利用职位便利，利用审批权通过‘批条子’，不止一次把深南一厂的物资，低价倒卖到市场赚取差价，严重影响了鹏城的经济体制。”

　　洪煌随口笑道：“他小舅子，就是拦你车的那个，持械伤人、暴力威胁，严重破坏营商环境，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毙？”

　　翟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确实该死。”

　　“你还没见过咱们这边的公审大会吧？”洪煌夹着烟又吸了口，笑着挑下眉：“拔出萝卜带出泥，钱厂长和他小舅子一共牵扯到十几个本地地头蛇，公审的时候我带你去见识下……这次是广府的聂sir亲自下达指令，要继续展开持久的犁庭扫穴行动，以后鹏城的治安会越来越好。”

　　翟远听到聂sir这个名字，挑了下眉，冲洪煌笑了下：“好啊。”

　　两人便不再多说什么，沉默片刻，等洪煌将一支烟抽完，烟头按进烟灰缸里，顺势拍了拍翟远的胳膊。

　　洪煌站起身来，笑着说道：“今晚老地方，竹园宾馆，到点我来接你。”

　　房间里很快又只剩利枝和翟远两人。

　　利枝打开那封牛皮袋，将里面四沓港币取出来，惊奇道：“咦？崭新的喔，上面还有封条，不像是我们给出去的那些钱。”

　　翟远翻个白眼，没搭理她这个低智问题。

　　利枝顿了顿也琢磨过来，讪笑一声，搂着翟远的胳膊问：“这样一来，建厂的事是不是就算搞定？”

　　“还不算太笨。”翟远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

　　今天洪煌如此意气风发，进门虽然一件正事没谈，却俨然成竹在胸。

　　快播在鹏城的工厂建设问题，大概今晚便能见分晓。

　　趁着天色还早，

　　翟远再次将二刺螈和好声音的资料整理了一下，《火影忍者》和《宝可梦》经过这几日的打磨，前期的叙事结构已经打磨的七七八八，主线、人物、世界观也逐渐成型。

　　脚本有了，接下来就是找人动笔画出来。

　　《火影忍者》的原作岸本齐史现在在干什么？不了解。

　　至于《宝可梦》呢，老实说，翟远甚至不知道作者是谁，原因大抵是这部作品本身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原作漫画’，而是基于游戏衍生出来，IP的热度更胜过作者本人。

　　好在这个行业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会作画的人才。

　　与电影一样，缺的是讲故事的水平。

　　One老师的《一拳超人》就算只画出简陋线稿，照旧凭设定在东洋漫画圈杀出一条血路。

　　村田雄介倒是出了个重置版，画功被公认为漫画界顶尖水平，仅次于鸟山明和小畑健，然后崩坏的剧情直接玩死了《一拳超人》这个IP。

　　当然都比不过清炭老师的同人作就是了……

　　“所以等回到香江，二刺螈要再组建两个新团队，专门负责《火影忍者》和《宝可梦》。”

　　翟远拉着利枝的小手，说：“除了画风要好，还得统一规范，我希望一年之内见到成效。”

　　利枝问：“什么成效？”

　　翟远捏了捏她的手指，摩挲着她最近因为书写太多，微微陷进去的指腹，说：“至少能做出周边产品，玩具、卡带、笔记本、文具盒、搪胶公仔……总之一切要向联名款靠拢。”

　　少年热血漫和轻松向漫画的优势就在这里，

　　《多啦A梦》在香江看起来销量远不及《中华英雄》，但你几时见过小朋友的书包文具上面印着华英雄呢？

　　利枝看看桌上的一张皮卡丘线稿，又想了想往后推进市场的画面，眼神奕奕放光。

　　“好似迪士尼那样？”

　　“嗯~”

　　翟远应了声，将漫画剧本扔在一旁，又拿起另一迭资料，笑道：“二刺螈先这样，接下来轮到替好声音头痛，少女时代要去东洋开演唱会扩大影响，考考你最近东洋话练的怎么样……”

　　…………

　　当晚，翟远再次来到竹园宾馆，走进老地方梅竹斋包厢，里面已经坐了几位领导等候。

　　除了此前见过一面的卢sir和周副处长，

　　余下俱是新添的生面孔，年纪多在四五十岁上下，神情沉稳。

　　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四位厂长，钱厂长自然因为被抓缺席，剩下三个也都没来。

　　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循例是一轮轮敬酒，推杯换盏，这一过程中又各自自报家门，换来一阵‘久仰久仰’之声，相互之间又都在眼底打量着对方。

　　酒过三巡，一位领导望向卢sir，埋怨道：“我这次要批评你了啊老卢，几个国营厂长在你面前求情下话，你就帮他们牵线搭桥？要分清楚原则，咱们的外资同胞是来发展经济，不是扶贫慈善呀！”

　　卢sir虚心点头：“领导批评的对。”

　　另一位领导笑着打圆场：“能理解能理解，老卢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意气用事，心太软，毕竟那几间厂子是我们鹏城多年来的支柱，他肯定也有感情。”

　　周副处长察言观色，笑道：“说到底还要多谢洪小姐在中间牵线搭桥，否则快播这只金凤凰飞走，我们鹏城的损失就大喽！”

　　翟远和洪煌自然是连连摆手，

　　觥筹交错之间，卢sir又自罚了一杯，气氛愈发融洽。

　　整场宴席亦很快到了尾声阶段。

　　服务员端上来最后一道菜，一盘粉丝蒸大蚝。

　　蚝壳刷得锃亮，底下垫了蒸得软糯的粉丝，汤汁渗进去，咸鲜带着一股海味。

　　周副处长笑眯眯说道：“讲个彩头，这道菜叫蚝运连连，也预祝将来快播在我们鹏城落地，好运连连~”

　　旁边的卢sir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笑着递向翟远：“被领导批评以后呀，我是连夜又草拟出来一份快播来投资的协议文本，领导们看过之后又提出部分修改意见，翟先生看看这次的协议内容怎么样？”

　　翟远客气两句，双手接过袋子。

　　包厢里稍稍静默下来，领导们仍各自低声交谈，目光却都瞟向翟远。

　　揭开尼龙拉链取出一沓文件，第一页便用红头专色打印出：

　　‘关于支持快播科技在鹏城投资设厂的若干意见’

　　土地划拨使用权，

　　税收五免三减，

　　审批绿色通道，

　　电力、水、劳动力统筹保障，

　　外汇结算、利润汇出政策倾斜……

　　恰逢今年修订的《鹏城特区外资优惠政策三十条》，

　　二度接洽，领导们完全以吸引外资为纲领，批地、税收、通关一条龙，灵活操作土地出让金、外汇结算、设备进口免税等政策，比第一次见面时商榷的更为完善。

　　已经称得上是‘把你扶上马再送一程’了。

　　过了一段时间，

　　翟远缓缓合上文件，轻轻呼出口酒气，笑道：“三年之内，快播在鹏城做不出成果，我即刻去跳茅洲河！”

　　包厢里一阵哄笑，间或夹杂着舒了口气的轻松。

　　“这话说的严重了啊。”卢sir笑呵呵开口道：“鹏城这边啊，说句实在话，经济发展靠的就是各方支持。翟先生来投资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将来如果需要劳动力也随时开口。”

　　翟远心下了然，点头道：“一定，快播厂区建起来以后，会优先招收当地工人，未来也会考虑增设产业培训中心，增加就业岗位。”

　　几位领导都露出满意笑容。

　　这即是所谓的非书面规则，特区优惠的本质是短期让利，长期盈利的用资源交换发展。

　　外资需要提供的是就业岗位、工业产值、出口创汇以及税收增长，虽未写进文件里，等企业落地依旧能迅速填充当地产能。

　　接着翟远与领导们又就这些非书面规则，进行了一轮商榷。

　　翟远再度举杯，笑道：“既然领导们这么看得起快播，那我也不好不识抬举……”

　　几位领导笑着摆手。

　　翟远又道：“等相关手续办妥以后，我私人再出资一千万，当然这次是港币了哈，无论是医院也好，学校也好，希望能为我们当地公益事业做出些贡献……”

　　……

　　晚宴在一阵清脆的碰杯声中结束，

　　这次翟远没有扮醉，

　　洪煌与他一同折返回招待所，忍不住赞道：“捐一千万善款，这事儿办的敞亮！往后再遇到什么难事，大家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翟远摆摆手笑道：“不是为了这些，优惠力度太大，总感觉占了便宜。”

　　洪煌显然理解不了，大喇喇说：“嗐！这有什么占不占便宜，都是条例上的正常流程嘛，你来赚钱，鹏城图发展，合作共赢而已~”

　　一旁的利枝噘起嘴说：“我们在香江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洪煌打趣道：“香江去年还有小六百亿美元的GDP呢，鹏城现在就等你男人这样的老板来投资，这样才能早日追上对方。”

　　利枝显然只听到‘你男人’三个字，扭捏笑了笑。

　　翟远没接茬。

　　一千万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做生意又不是非得捞尽每一寸地利，无论怎么说，这次在鹏城都算是满载，总得留点空间给自己喘口气，未必事事都要有回报。

　　各自告别回到房间。

　　翟远躺在床上，卸下包袱般长舒口气。

　　虽然间中遇到些小波折，但今次的鹏城之行亦算是圆满结束，剩下的就是返香江以后，正式筹措建厂事宜。

　　酒桌上只聊了快播一件事，彭家燕的食品工厂，以及对新记的规划，今晚暂时没有提出来。

　　跟快播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而且新记的背景多少有些敏感，不适合在今晚聊。

　　反正估摸着还要在鹏城待几天，抽空找个由头顺便提两句便是……

　　招待所外头的路灯闪了闪，风吹过夜，树叶沙沙作响。

　　利枝蜷缩在翟远怀里，呼吸平静听着他的心跳声，也久久没有开口。

　　一夜无话。

　　…………

　　来鹏城的第十三天，

　　翟远特意去了趟岭澳湾，在大鹏半岛绕行了好一段路，抵达大亚湾核电站的办事部门。

　　循例见过几位领导，上次的符秘书亦在场，相互间巩固下关系，又用了餐便饭。

　　席间，翟远再次提及广生发电厂入股的问题，虽未得到明确答复，但领导的口风已经非常松动，想来只要薛婉恩那边不出什么岔子，这1%的股份多半有机会拿到手。

　　电力资源很重要啊……

　　毕竟香江还是自己的大本营，无论与李嘉城的港灯打交道，亦或者是嘉道理的中电，翟远都觉得远不如自己家的婉恩姐来的舒心~

　　翌日，又返回酒店里。

　　翟远与利枝一同，试着给她少女时代的姊妹，做了几首东洋风格的主打歌。

　　依旧是发挥自己半个南韩人的身份，检索记忆库。

　　利枝的工作能力还勉强算得上出众，至少在入职以后，无论英文或者东洋话都已经讲的相当娴熟，眼下又在学南韩语言。

　　作为经常跟翟老板出差的日用秘书，语言能力算是基础中的基础了。

　　这方面就得佩服蔡兰那货，在招氏做海外发行的时候便展现出惊人语言天赋，什么泰语、东洋语、南韩语、马来语、西班牙语都能信手拈来。

　　于是在利枝还算过得去的东洋语境下，

　　翟远自己谱曲，珠联璧合，先后将《青鸟》与《皮卡丘之歌》从记忆库里搬出来，打算配合《火影忍者》与《宝可梦》的宣传，作为少女时代去东洋开演唱会时的两首主打……

　　第十五日，来鹏城整半个月。

　　洪煌主动邀请翟远，一同去参观由快播引起的万人公审大会。

　　翟远问了两句领导的行程，点头应道：“那就去见识下，顺便还有最后两件小事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