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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回:良性的、恶性的

白夜浮生录 夜厌白 6263 2025-07-28 14:54

  

  徵又穿了一袭素衣。他难得选了一件冷色调的衣裳,应当不是自己的。他不想在出行的时候,引起外人太多的关注。这次与“金主”的合作,反而不必张扬。

  他乘着黄包车,到了千华巷的地界。整个区域比以往同期安静许多,但在不必要的地方却过分活跃。即使走在街上,他也能感觉到,就好像台面上的一切一扫而空,缝隙间却挤满了淤泥。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心理作用,但略显萧条的街面氛围并不是假的。

  “大家都把钱压在枕头下了。如今的境况再阔绰的人也不敢轻易消费。”卡座对面的莫惟明说,“这间酒吧也萧条了。以前是我与商会的一位人交易会面的地点。您也知道近期和洋行有关的商会都遭到严查。另外,宵禁也会对绯夜湾的生意产生严重的打击,”

  “不……不止是这样。”徵握紧酒杯,“因为千华巷的老大收到传唤通知,就在上周。”

  莫惟明怔住了。他诚然不知此事。那不是刚过端午的时候吗?而且这么大的消息,居然没被大肆宣扬。

  “竟然没有一家报社报道。他们是怎么关注这些人的嘴的……在无人下令的情况下。”

  “曲先生会干预吧。而且,恐怕也没有哪家报社胆敢惹上这样的麻烦。毕竟也没有任何公安厅的风声,现在说什么,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揣测。”

  “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莫惟明迟疑地问,“是曲先生告诉你的?”

  “那倒不是。我们并没有这么频繁的接触,这种事他也不可能泄露给我一个外人。何况是……其他星徒的手下。我是和其他合作方闲谈时得知的。他们原先把酒局定在千华巷,但出于安全考虑,决定转移位置。估计这两天,九爷就要被公安厅带走了吧。届时一定声势浩大。原来你也不清楚。城西还不知道吗?恐怕消息被管控了,没能流传出来。”

  “公安厅吗……”莫惟明只稍提了一句,便转了话题,“不过你们可真厉害啊,这么快就接到了新的生意。生活还是好起来了。”

  “……还是要感谢你。”并不擅长道谢的徵略微低下了头,“如果不是这次文艺汇演,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接到新的活动。中心医院真是卧虎藏龙啊。这一位,好像是你们麻醉科的医生家属。难道也是您私下推荐的?”

  “不不不。请自信些,这的确是靠你们的演出所打动。”莫惟明礼貌地笑了一下,“城西相对来说,做派还是很老的,观念没那么先进。他们家的事,我大概知道,是老爷子想办寿宴。在东城区张罗,是因为他们的大哥是生意人,有钱,想搞得花哨些。那位麻醉师是家里唯一一个学医的。那边出事后,正好借此机会,哄老爷子开心。”

  “倒是我们……唉。真抱歉,只带来了那么几个节目。商自是将我训斥了一顿,角称自己不愿离开,羽也不被允许出门。只有我和大师姐,支持了两个独立的节目。”

  “你们大师姐愿意来,我想,也是认可了您的决策。”

  徵轻轻摇了摇头。他一直握着酒杯,里面的冰比莫惟明的那份融得更快。他的手不觉得冷吗?大约他的焦灼总令他无比燥热。

  虽然听了之前的消息,莫惟明也没有多冷静就是了。

  “她是来监视我的。”徵下定了决心似的,拿起八角杯,“她肯定是怕我一人惹是生非,和什么所谓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毕竟他们都知道,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不过按你的建议,我告诉他们,是和你们的行政部门对接的。”

  “你的师门应该也是考虑到,医院在这方面不会给出多少资金,才不愿意来吧。”莫惟明宽慰道,“她随你来,主要也是担心。我能够理解。”

  “你当天好像不在吗?我没见到你。”

  “嗯。我有些私事,先请假离开了。不过,你们的事,我早和医院的人打好招呼了。希望现场没耽误什么。没人跟我讲,有什么意外发生,我想应该算顺利吧。”

  “很顺利。我还以为你考虑到需要避嫌,才没出现在霏云轩的视野。若是这样,我会觉得非常惋惜。是你出钱联络关系,但连节目也没有看到,这太亏了。”

  莫惟明笑着摇头:“哪里的事。我也只是帮医院张罗一下。得知了殷社这么……重磅的新闻,也算是赚大了。当然,我不会乱说的,只是从个人视角感到惊讶。”

  徵抿了一下杯子。他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这种洋酒。虽放下了酒杯,他的眉头依然紧锁。

  “殷社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担心吗?姑且也算认识的人。”

  “哈哈……如你所言,也只是‘认识’这样的程度罢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上次告诉您,九爷是我父亲的学生,但其实我们没有太多接触。我自己和父亲生活的时候,我们两个就不常见面,她来也不会特意见我——父亲也没有刻意安排我们会面。后来我就走了,来曜州工作,从助理开始……直到接到父亲的死讯。”

  “果然是殷社的人通知您的吗。”

  “是的。他们只是给我转交了一些遗物。也没得选,他们给我什么,我拿什么。我连父亲……和弟弟的尸体也不曾见到。九爷让殷社安葬了她的老师,但并不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只是说,遵遗嘱——我当然也没能看到遗嘱。”

  徵的脸上蒙了些许遗憾。莫惟明能感觉到,他其实是个非常热心的人。

  “难怪你也不知道。上次你提到他们的时候,分明听起来关系很近,却谁也不待见谁似的。我本来还在想,您可能知道一些内幕呢。”

  “什么内幕不内幕的,真是高看我了。”

  也许他知道。

  太明显了,简直是在暗示所有的知情者。一周前……是三限令正式发布的时候。发布的契机就是阿德勒的案件被正式定性的那天。早不抓晚不抓,偏偏把人放回来了一阵子。对公安厅来说,拖延的责任,完全可以归咎于机关流程的效率。莫惟明回忆起那夜归港的场景。看起来,公安厅并没有取走太多样本。

  只是说实话,别说是这次去南国,殷社的货船哪次是没问题的?拦这一艘,目的太过明显了。恐怕从游轮出发的那一刻,开阳卿就已经想好了借口。至于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接下来,再等一小段时间,就能出具所谓的检验结果了吧。

  他们想要什么?也许明面上,他们无法和黑道展开合作,所以不能共享莫玄微留下的研究资源。除此之外,开阳卿会针对天璇卿的理由只有一个。

  ——金乌系列实验的真实资料。尤其是那枚蛋的存在。不过开阳卿的祖先,作为参与实验的对象,未必会知道这个等级的秘密。不过,羿晖安已经有足够的理由针对她了。深埋于禁区的羿家的秘密,一旦被公之于众,将面临数不清的口诛笔伐。如此一来,失去民心的他们必然无法执行家族的宏图伟业……尽管客观上,他们是“为了天下人的大义”。

  莫惟明想了又想,不记得他们查货的时候有发现那枚蛋。说起来,它究竟被放到游轮的什么地方,谁也不清楚。公安厅肯定有能查出灵力残留的设备。相关的东西,殷社自己在探索的时候就曾拿出来过。所以,说不定他们有专门的容器存放金乌卵,以隔绝探测。

  现在它又被放在什么地方?

  “莫医生有什么头绪吗?”

  “啊。”莫惟明意识到自己沉思太久了,“不。我只是在想我们过去的事。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我们实在没有太多交集。但你已经和他们深入接触过一阵了吗?怎么样,你得到你想要的信息了吗?”

  徵忽然噤声。他的手又不自觉地端起酒杯,像是想拿酒精来麻痹自己,克服些什么。这次,他努力吞服了大约四分之一杯。这酒杯不大,但相对于内容物的度数,不是很小的量。这同一时间突如其来的冰冷与辛辣,多少给了他一些面对现实的勇气。

  “嗯。他们有实质性的证据,表明我们师父和她存在交易。而且她们的合作绝不止这一次。恐怕此前很多次,她独自一人或是与凉月君同行,都是和殷社产生往来。”

  “凉月君吗……嗯。据我所知,朽月君和他似乎有着某种相同的目标。”莫惟明自然而然地端起酒杯,与杯壁接触前,不经意地说,“你知道凉月君想做什么吗?我是不想和殷社的人有太多接触的。”

  “我以前可能会义正词严地驳回你,不要打听我们的家事。”看来徵还没醉呢。不过现在的霏云轩,恐怕已经无法得到他的认同了。“但现在,我会跟你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的。”

  “其实我觉得,未必是什么不好的事。”莫惟明的态度还算诚恳,“我没有彻底和殷社决裂,也是知道,朽月君和一位非常正直的六道无常……算是志同道合吧。”

  “你是说神无君吧?”

  “咦?您竟然知道这回事。”

  “嗯。我还知道,他是公安厅副厅长白冷的义父。我是楼里在外奔波最久的人,也为足不出户的师父,承担一些情报工作。我知道不少事情,都会告诉师父,但未必告诉师门。我们不想引来过度的猜忌。大家虽然十分友爱,可每个人的眼界、想法,都有差别。正是这些细微的差距,会导致局面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是……师父教导我的。”

  “是的。在这一点上,她说得没错。有时即使面对亲近的人,也需要保持恰到好处的沉默。神无君、朽月君、凉月君,还有一些善良的六道无常,有着相同的目标。所以我姑且愿意相信他们,和他们所负责的势力范围。”

  “……可神无君不是向着公安厅的吗?”

  “他最多向着白冷吧,他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羿家人。而且与公安厅同行的,是化名为唐鸩的皋月君。他和凉月君什么关系,你肯定是知道的……”

  “啊啊……”徵低声感慨,“局面真是比我曾以为的复杂太多。”

  说着,他又饮下一半的酒。莫惟明稍微有些担心,毕竟这个品类的酒,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接触。点这个不是因为他喜爱,而是他需要用价格表明诚意。客人若有心,就算不懂酒水也会留意它的价格。

  洋酒如今的价格,反而被炒得离谱。因为酒水的生产年份是在很早之前的,而且酒精本身就有消毒作用。莫惟明其实并不懂这些。就像所有烟草都像烧麦秆的黑烟,所有的酒都像是不同比例的医用酒精。

  “那……”徵又多添了几分勇气。他沉淀良久,终于再度开口,“那个水无君,也和正直的走无常们,是一起的吗?”

  莫惟明无法回答。他清楚,水无君是中立的态度,不愿参与任何一方的纷争。莫惟明有一种感觉:也许水无君是有自己的答案,但,某些方面,她仍摇摆不定。

  就算朽月君和神无君能摒弃成见,对她来说,有些人的称号,还是不能轻易放下吧。

  “我只知道,她是一个正直的人。”

  徵的头埋得更深。

  他也是。不过碍于立场,他连中立也无法选择。他的痛苦显而易见:离开霏云轩,那么他们之前的感情该怎么算?可以说,他和角各主内外经济,算是分别把握了霏云轩的静脉和动脉。云霏是大脑,宫是心脏,羽则象征着一套完整的神经。

  而凉月君,像一个良性的肿瘤——暂时的。他的一切仍是未知。

  “请不必为虞府的事过度自责。”莫惟明告诉他,“我想,解开极月君离开的原因,正是弄懂变质的关键所在。皋月君的事,凉月君很敏感,但极月君的话……大概会有答案。只要你们之中,有人真正有勇气面对他。”

  “我知道。”

  徵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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