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朱樉闷声道,“你那边靠墙,咱们从你那边把被子往上推,不然一会儿都得闷死在里面。”
“哦哦。”
邓氏平时刁蛮毒辣,此时六神无主,倒是变得很听话了。
接着,夫妻三人在被子里蠕动,换成头靠墙的位置,一起将被子往上推,积雪、茅草、泥土一起倾泻下来,三人也终于从被窝里挣脱出来。
只见房顶破了个大窟窿,屋子里不少东西都被埋在废墟下,包括纺车和织机。
年初元宵节后,邓氏被朱元璋口谕一通训斥,又被以不能跟孩子见面威胁,总算是尝试着改变。
没几日,马皇后派人送来一架纺车和织布机,并让一位老嬷嬷传授纺纱、织布的技艺,邓氏、观音奴不论情不情愿,都跟着学了。
之后朱樉去码头扛包赚钱,二女则在家纺纱、织布,补贴家用。
虽然实际过程中,都是观音奴干得多,邓氏干得少,但当两人将织造出的第一批棉布卖出去,换得钱后,邓氏还是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快,对纺织也不那么抵触了。
后来得知朱元璋还给了朱樉五亩田地,邓氏便想着佃给他人,她们收租子。
谁知朱元璋早有旨意,说这五亩田地只能朱樉一家耕种,不能佃给他人。
这般情况下,观音奴便提议种菜,邓氏觉得主意不错就同意了。
两人拉朱樉去借牛犁田翻地,朱樉却不愿,两人无奈之下,便只将两亩最适合做菜地的一锨锨翻出来种菜。
另外三亩上好的水田,却是放干了水,翻都不翻,随便挖坑种了些大豆、芝麻、棉花之类的,便不怎么管了。
两人虽是头回种菜,但在向周边农户请教后,竟也种得尚可。京师菜不愁卖,朱二家便又多了一笔收入。
至于另外三亩地的大豆、芝麻、棉花,因为不怎么管,又不曾翻地,自然收获很少,聊胜于无。
虽然三人中就观音奴勤快些,朱樉、邓氏干活儿都马马虎虎,还时不时偷懒。
可因为三人都是青壮年,又无老人、孩子要养,小日子竟也过得不错。
中秋节时,不知老朱是不是将邓氏的表现看在了眼里,竟将朱尚炳送来与三人一起过节。
在这之后,邓氏干活又积极了些。
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邓氏对这个“家”,乃至对夜夜用来纺织的纺车、织机已有了些感情,如今见赚钱的家当被压垮、掩埋,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当家的,现在怎么办?”邓氏红着眼眶问朱樉。
因为朱樉不准别人再称他大王,邓氏便学周围的农户,称他为当家的。若是吵起来,则直呼朱二。
“我怎么知道?”朱樉虽不愿将这里认作家,却也莫名烦躁,“咱们房顶被压塌了,那人不会不管。”
“况且昨夜这么大雪,这片肯定还有其他百姓家被积雪压塌,那人不管江宁知县也会管。”
两人说话间,却见观音奴已经去废墟里扒拉起来。
“你扒拉什么呢?”邓氏皱眉问。
观音奴道:“咱们棉袄都还压在里面呢,还有其他能用的东西,不找出来咋办?”
两人听了,这才感觉到寒冷,便也加入了扒拉的行列。
三人干了没多大会儿,好几个负责监视他们的侍卫便来帮忙,没过多久竟然就将塌下来积雪、茅草等都清理了出去。
朱樉三人有侍卫们帮忙,槐树里其他被积雪压塌房屋的百姓就没这么轻松了,有的自己干,有的则拉邻里亲朋帮忙。
有几户人家传来哭喊声,却是家中有人倒霉的被砸伤,甚至死在了废墟里面。
即便家中没有伤亡的,看着垮塌的房子,被砸坏的家当,也都是欲哭无泪···
···
今日恰是早朝。
老朱一上朝,便先点了几个御史的名,让这几人分区域督查救灾之事,又让朱标总览此事。
刘宽听了一通,便明白过来,这次雪灾仅就京师情况看,应该不算严重。
至于其他地方是否受灾,情况如何,便只能等地方上报了。
下朝后,刘宽回到科技司,便将裘七尺、张金饶、马梦阳乃至郭天问等召集起来开会。
“昨日下雪时,驺吾号应是按照预案,停在了滁州、凤阳之间的某段铁路。”
“铁路局方面需尽快了解驺吾号及列车工作人员的情况,联系当地官府,给列车补充食物等物资。”
“下官明白。”张金饶点头,随即道:“积雪融化之后会上冻,到时候驺吾号停运的时间会更长。咱们能不能组织人手,清除铁路上的积雪?”
不待刘宽开口,裘七尺便道:“仅京师到徐州的铁路便长达七百里,想要清除所有积雪得多久?明显不现实。”
刘宽捏起了眉心,有点发愁。
他电脑上的资料虽多,却也没到连如何应对铁路积雪问题都记载的地步——即便是记载了,多半也是后世能用的办法,此时未必用得出来。
比如他首先想到用盐加速雪的融化,以此避免轨道结冰。
即便不考虑盐水对铁轨的侵蚀问题,大明也不可能拿出那么多盐来做这事。
至于人工清理积雪,则需要一大笔钱粮,说不得还需征发役夫。若只是为了让火车尽快运行,明显得不偿失。
更何况,让役夫清理轨道积雪,说不定就会把好多处铁轨弄坏。
难不成只能坐等积雪融化,再等冰也融化?
皱着眉抬起头,刘宽发现与会众人除了郭天问,都在看着他,显然是等他拿主意。
这时郭天问忽然道:“我们可不可以在火车头加装一个契合铁轨的大铲子,然后让驺吾号缓速行驶,趁着积雪冻住前,将其清理到铁路外?”
刘宽听了眼睛一亮。
他方才还真没想到后世铁路上也有专门清理积雪的火车——想一想,既然公路有专门除雪、破冰的汽车,铁路不可能没有这类功能的火车。
所以,郭天问的想法应是可行的。
刘宽当即道:“这法子可以尝试——但这次估计是不行了,你们机器制造局联合机车制造局,尽快搞一套可行的方案出来。”
“待天晴化冻之后,就给驺吾号先装上这个大雪铲,正在生产的其他五列火车也要有配套的雪铲。”
“直隶这边冬季积雪还不算厚,可若是过了黄河,到了北边,冬季积雪可就厚多了,火车不能除雪可不行。”
“先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醒你们,好在如今补救还来得及。”
顿了顿,刘宽又道:“另外,铁路拐弯、分岔、交叉的地方须得提前派人工进行除雪,但不能从地方上随便征发民夫来做这事,得由专业的铁路工人负责。”
裘七尺、张金饶听得点头,将刘宽话语的要点都记录在各自的会议本上。
接着,刘宽又与一众下属讨论了些其他工作上的问题,才散会让众人各回各的衙门。
随后刘宽便在科技司院职房处理公务——他如今当上了科技司郎中,而科技司下属衙门也不少,每日需要他处理的公务自然也变多了。
好在相较于户部、吏部、兵部这样的部门,科技司日常公务仍不算多。
将公务处理完后,刘宽便琢磨着编写下一期的《自然科学》。
说起来,《自然科学》如今已发行了一年,在科举需求下,如今最新一期都当月能卖出上万本,往期则卖出的更多。
并且这只是通过三味书屋发行的正版销量,若是算上各地书商盗版的销量,估计最早的第一期《自然科学》销量都已超过了十万本!
这个销量对后世书籍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此时的大明而言,绝对称得上“畅销书”了。
盗版的问题刘宽没能力管,暂时也不想管。
因为大明如今对出版物既无审核、批准等律法方面的管制,也没有保护正版的说法。
事实上,如今编写书籍之人鲜有图钱的,多是图名,或是志趣所在。
即便有写话本卖的,也都是写出故事让书商一次性买断。书商能卖出多少册,又赚多少钱,则全凭其本事,与作者再不相干。
一些图名的作者,甚至乐意见到许多书商印刷其著作。事实上,大多数编写书籍的,都是自费印刷,然后送人。
所以,大明目前不仅没有保护正版图书的法律,甚至连正版、盗版的概念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打击盗版的说法。
好在刘宽编写《自然科学》期刊是为了宣扬科学,推广一些简单的自然科学知识,并非为赚钱。
不过,如今《自然科学》能凭借精良的印刷以及先发优势,一期至少卖出上万册,不仅没让他亏钱,反而每月都能赚个几千贯(利润)。
如此,不仅达到了宣扬科学的目的,还能赚不少钱,刘宽对编写之事自是一直用心得很。
至于说成立专门的编辑部,来负责编写《自然科学》,乃至对外征收稿子,刘宽认为还能没到时候。
如今大明读书人对自然科学的了解依旧太少,得再培养两年,才会出现能胜任当《自然科学》编辑的人才,才能收到值得刊发的稿子。
另外,他一直有让朱蕙兰帮他审稿、修稿,再加上一直发行的是月刊,他的编写任务倒也没那么重···
午时将近,刘宽收拾了番,便准备回府。
却来了个宦官,传旨让他进宫。
‘这老朱,怎么养成了下班前召人奏对的习惯?要放后世肯定是那种动不动找理由让员工加班的老板。’
暗暗吐槽了句,刘宽还是乖乖进宫。
到了奉先殿,见朱标也在,刘宽便先后向父子二人行了礼。
礼毕,老朱直问:“如今京师积雪深达四五寸,江北想必更深,铁路都为积雪覆盖,你们科技司准备如何处理?”
刘宽道:“此番是微臣思虑不周,未能提前布置解决之法。不过今日微臣已经与科技司同僚想出了一套应对之法。”
当即,刘宽便将今日科技司会议上议定的除雪方案说了。
老朱听完评价道:“在火车头前加个大铲子,倒也是奇思妙想,只希望你们能尽快验证实际效用。”
刘宽道:“科技司会争取在下次降雪前完成此事。”
老朱点头,原本准备放刘宽走的,却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之前你讲西方工业大革命之后的景象,咱便有个疑问。”
“西方那些贵族、资本家对百姓那般极尽压榨之事,甚至为了谋利夺取百姓田园,难道就没有人揭竿而起吗?”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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