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为何在短短数年之间,接连发起东征和南征。这个问题,一时间萦绕在了解缙的心头。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随后不由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朱樉。今天的朱樉和过往很是不同,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双手揣在一起,老神在在的样子。然而解缙的眉头却是紧紧皱起。当初国家最先开的南征,是因为交趾道乃中原古有之疆土,二来则是为了交趾道那肥沃的土地和资源。在当时朝廷推行摊丁入亩的前提之下,更是为了缓和与朝中那帮开国功勋的关系。至于东征就更简单了。纯粹是因为近年来,东南沿海渐渐冒出苗头的倭患。加上朝廷需要瀛洲的金银,以及倭工前来建设大明。不过若是说起最后一个原因。如今中原倒是再也看不到一个倭人了。解缙有时候在想,或许在某位如今远在北疆的贵人眼里,倭人从来都是连旱厕里的刮板都不如的。借着一场山西道动乱,整个中原的倭人都悄然消失。这便是大明要开南征和东征的原因所在。那么。眼下自己若是要想修建洛阳至哈密卫的铁路。该给朝廷献上一个怎样的理由?解缙听懂了朱樉的话。他需要给朝廷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来达到自己修建那条世纪铁路的目的。近处的栈桥上,两艘缓缓驶入的宝船,已经鸣起了号角声。解缙不得不再一次看向今日负责迎接仪式的秦王殿下。他一时间想不到那个不容拒绝的理由,但他觉得朱樉今天既然先开了口,心中定然是有了一个理由的。到底是怎样的理由?解缙的心中好似有一只狸花猫,正在不断的挠着他的心窝子。可是停靠进栈桥里的宝船,已经缓缓的放下了斜梯。朱樉则是哈哈大笑的张开双臂,迈出脚步,走向栈桥。在他的身后,无数的朝中官员,紧随其后。解缙不得不一同迈出脚步,防止自己成为那个坏了今天迎接仪式的人。整个龙湾码头上,除了朝廷的官吏,再无旁人。倒是远处上下游的高地上,有不少的百姓闻讯而来,其中大多还都是居住在应天府的军户们。码头上,旗帜招展。太常寺的官员们早早的就领着衙门里的乐师们,将栈桥近处的一大块空地霸占。当宝船上落下斜梯后。那激昂的乐声便渐渐响起。当两名穿的花红柳绿的官兵,手中举着一面小旗,从宝船上走下来时。码头上的乐声,便开始变得舒缓起来,大抵是有着抚慰人心,以安凯旋将士之心的用意。那两名穿的分外好看的官兵,则是一只手举着小旗,在码头前来回的奔走着,且不时的看向身后的宝船,时刻注意着宝船上的动向。当两名大旗,出现在宝船边缘的时候。那两名官兵便立马停了下来。“大明征南大将军、武英殿大学士、特进光禄大夫、勋柱国、太子太保,开国公,常升。奉旨南征,今昔凯旋,奉召回京。”“大明征东大将军、武英殿大学士、特进光禄大夫、勋柱国、太子太傅,曹国公,李景隆。奉旨东征,今昔凯旋,奉召回京。”随着宝船上的两面大旗顺着斜梯,不断的走下来。两名最开始从宝船上下来的官兵,便立马仰着头,从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将常升和李景隆的名号报出来。龙湾码头上,气氛徒然肃穆起来。江风阵阵,无数面旗帜,迎风烈烈,旗声呼啸。无数道目光,同时汇聚在那两艘宝船放下来的斜梯上。在万众瞩目之下。身披甲胄的常升和李景隆两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他们两人好似是有着一份默契。两人身上穿着的甲胄,都是布满伤痕,显得破旧无比。然而,他们的模样和神色,却是无比的威严。左近的宝船斜梯上。李景隆默默的侧目瞅了一眼对面和自己同时走在斜梯上的常升,嘴角却是一个扯动。而他心里,却已经是骂开了。“常老二这厮,竟然连骨头沫子都不挑一挑!坏种!”李景隆发誓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对面常老二身上穿着的那套甲胄,缝隙之间还夹着战场上带下来的骨头沫子。这厮比自己还过分!心中暗骂了一声,李景隆不由加快了脚步。然而。即便是李景隆心中暗骂不已,更是加快了脚步。可是当他的双脚踩在应天城外这座龙湾码头上的时候,对面的常升也同时双脚落地。李景隆不由皱了皱眉头。而对面的常升,这时候也已经将目光移了过来。他甚至是在李景隆的注视下,冲着对方点了点头。自己就该在松江府的时候,派人凿了常老二的坐船!李景隆觉得自己这一次回京出场,被常老二给压了一头,心中不断的幻想着。而在前头,负责今日城外码头迎接的秦王朱樉,已经是快步走了过来。“开国公、曹国公,为国出征数载,今昔归来,载满荣耀,为国扬威万里之外,劳苦功高。本王奉旨,携群臣以迎之,壮两位国公之势。”朱樉荣光满面,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容。他领着一干官员到了常升和李景隆二人面前,嘴里说着旨意上的话,双手则是冲着左右挥了挥,向二人展示着今日到场的官员。常升和李景隆两人对视一眼。他二人从宝船上走下来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码头上的情形。只是到了近处,才看清了这里面都有哪些人。望着眼前这望不到头的在京官员,两人心中亦是感到一份意外和惊讶。李景隆先躬身抱拳,开口道:“臣等食君之禄,乃为君分忧。奉旨出征,本是职责所在。陛下如此隆恩,实在叫臣汗颜,恨不能再归军中,为国开疆拓土万里!”等他说完了,常升这才说道:“臣家世代从军为国,朝夕之功,不敢与皇恩比拟。稍有建功,只愿君上欣慰,全君上之期许。”朱樉张了张嘴,脸上愈发的红了起来。外人只道他是因为激动。只是半响之后,朱樉却是大手一挥:“咱们兄弟几个就不要搞这些繁文缛节了,刚刚是规矩,眼下还得要有规矩,只是你们说这些,俺却不愿说了。”说着话,他看了看身边的任亨泰和解缙两人。两人会意,立马招呼着在场的礼部和太常寺的人,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抬上来。趁着这个间隙,朱樉则是已经拉住常升和李景隆两人。三个人的脑袋,几乎都要挤到一块儿去了。只见朱樉满脸笑容道:“原本我家老爷子和老大是要过来的。只不过他们二位要是出来,规矩太多,况且在那劳什子礼数上也有些不合。所以这不是赶巧了,老爷子前段时间给我弄回京训斥我,这不就看我刚好没事,就让我过来接一下你们。”常升和李景隆两人脸上带着笑容,颔首点头,附和着。倒是常升另外留了一份心思,不时的打量着如今的龙湾码头。变得清爽干净了一些。就算是为了今日他们二人回京,提前清空码头,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朱樉瞥了常升一眼,便随口说道:“甭看了,都是那个应天知府邹学玉干的事情。现在咱们这里的码头只供朝廷使用,百姓和商贾都在下游那边的上元门码头。你们过来的时候应当是看到的。”常升立马点头,笑着说道:“原先是看到了,那边场面甚至壮观。”李景隆则是高声说道:“想来这位应天知府,是个有本事的。”人群中,被一帮上官挤到后面的应天知府邹学玉,闻声之后立马咧着嘴,满脸的笑容。自己干的事情,总算是有人明白的了。朱樉这时看了一眼当下礼部和太常寺正在准备的人。他又说道:“刚说了规矩,接下来是要为你们卸甲,按照他们说的话,这是不让你们身上的血气冲撞了京师。等你们卸了甲,换了衣裳,还要在这里祭拜天地,以示你们凯旋有天地庇佑。而后就是受洗,饮了御酒,就可以进城了。”“皇恩浩荡,臣等无有不从。”常升和李景隆两人这时候便默契一致,口径统一。朱樉又想到另一桩事情,开口道:“对了,原本是说你们可以各回府中歇息。不过朝廷这两年多了些别的规矩,所以今晚你们得去太社稷坛那边住一晚。等明天朝会,给你们两人晋封郡王爵的事情定下来,便可以回家,等着钦天监选的吉日,将最后那点事情办完就成了。”常升对此并无异议,点着头便算着应了下来。李景隆则是有些好奇:“今夜住在社稷坛?”按照过往的规矩,回京述职的官员们,若是在京中没有府邸,便是住在各道的会同馆,亦或是城中各处寺庙道观里。像他们这些本就住在京中的人,出去办完了差事,回京后都是回家沐浴更衣,等待朝中召见。朱樉则是点头道:“高仰止和铁铉是知道的吧。”说着话,他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意外,看了看常升和李景隆两人。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高仰止就是从交趾道回京之后,一路走进内阁的。而那铁铉的人屠之名,也是在瀛洲闯出来的。如今常升和李景隆这两位,亦是从那两个地方回来的。想一想,倒是让朱樉一时间觉得分外神奇。见两人点头,朱樉便笑着说道:“他们两个啊,当初回京的时候,就是先住进社稷坛,而后次日朝会面圣的。再往后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知晓。”这是自然知晓的。一个是帝国最年轻的内阁大臣,一个是要做孤臣不入内阁的大学士。如今帝国的政坛上,高仰止和铁铉二人是最富盛名的政治人物。而朱樉的解释也让常升和李景隆两人反应了过来。国家重臣回京,入住社稷坛,次日朝会面圣,几乎就等同于是走在了进入帝国真正的权力中心的路上了。常升脸上露出一抹恭顺和惶恐。李景隆亦是默默颔首低头:“似乎宫里头对我二人这次回京之后的安排,已经有了些定论?”朱樉瞅了一眼已经被礼部和太常寺的人抬过来的桌案,立马松开常升和李景隆二人,拍手将两人向前推了一把。“都好生仔细的为两位公爷卸甲!”为国公卸甲,自然轮不到礼部和太常寺的人去做。自然是宫里头派出来的太监和内侍做这事。这亦是另一种殊荣。而为了大明朝即将出现的两位活着的郡王洗尘,这一次宫里甚至是派了女官出宫,为常升、李景隆两人卸甲。任亨泰和翟善两人,簇拥在常升身边,指点着太监和女官们,为其卸甲。而解缙则是和徐允恭两人,为李景隆主持卸甲。龙湾码头上,渐渐只有甲胄离身的声音响起。等到一切完毕,已经褪下战甲,换上绯红常服的常升、李景隆两人。又开始在一众礼官的指引下,开始祭拜天地。繁琐的礼仪,一直持续到了正午方才结束。好似是礼官们掐着点的一样。在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无数的官员簇拥着常升和李景隆二人,由外金川门入城。这一次,应天府破天荒的心甘心愿的,将外金川门直至洪武门的街道封锁起来,禁止城中一切军民穿搜于沿途街道。然而尽管有府衙差役和兵马司的人把控街道。但满城百姓可是早早的闻讯而至。在封锁的街道两侧,无数百姓夹道欢迎。应天城里火辣的小女娘们,更是将手中的手绢扔出去一块又一块,期望着能从东征大军亦或是南征大军里头,挑选出一位好郎君。至正午三刻。烈日当空。洪武门前,一片肃穆。大明皇家内宫总管孙狗儿,领着内宫二十四司衙门的大太监,齐聚洪武门下。孙狗儿冲着常升和李景隆两人使了个眼色,动了动手中的那道明黄圣旨。赶至此处的常升和李景隆二人,立马躬身跪下。随着两人跪下,余下的官员们,这才一一跪地。“陛下有旨意。”………………月票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