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远沉默着。
李漱玉：“我小时候，有段时间超喜欢去河滩上捡那些漂亮石头，然后藏在床底下，不开心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我还在上面画画，想象它们都是宝石，能跟我说话，告诉我它们想变成什么样子。我爸知道那些石头不值钱，却从来不制止我。他说那个叫心灵锚定物。他说人的灵魂很轻，需要有东西锚定，才不会迷失，才不会被外面的世界左右。现在回头想想，我那时候应该是太孤单了。全家人忽然忙起来，身边每个人，包括幼儿园老师对我的态度忽然都变了。让我很不习惯。压力很大。所以才会去捡石头释放压力。按照我爸的说法就是安定灵魂。那些石头现在还在，你要想看，等下回去，我们去看看。”
“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李慎行跟我告别。”杨思远没头没脑地忽然冒出一句，可是说完就红了眼眶，声音发抖，深吸一口气，才能说下去，“我知道那是梦。因为在现实中，他从来就没那么温柔地跟我说过话，也没有把我当回事，所以压根不怕伤我的心。我梦见的只是心里那个完美的他。现在听了你的话，我才明白。其实我把他当作了心灵锚定和内驱力。”
李漱玉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人生一直在遇见和告别。既然你想明白了，就跟你心目中的‘他’好好告个别吧。‘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杨思远轻轻啜泣着点头。
对面山崖上满山都是红彤彤的杜鹃花。
瀑布飘散在风中，好像一只展翅飞翔的白色鸟儿。
李漱玉：“其实，换个角度来说。你终于挣脱了最后一个绑住你翅膀的绳子，可以随心所欲的飞了。”
杨思远擦着眼泪点头：“对，从今天开始，我不用想着怎么样离他更近，选什么专业对他有帮助。我可以完全遵循自己的心来做决定了。”
李漱玉：“话说，你想选什么专业。”
杨思远：“我很喜欢研究金融，不过现在还没有完全想好。”
李漱玉：“嗯，不要着急。哪怕就是读完大学出来，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别的，也可以再转行。我小时候，还想当兽医。因为我想给黑条治病。”
她们走走停停，快到中午才到山上。
老道长叫厨子弄了几个拿手菜，陪她们一起吃。
吃过饭，谭道长欲言又止，画了个符给杨思远，说：“这个是招桃花的，带在身上。思远啊，不要伤心啊。会有更好的男孩爱你的。”
杨思远鼻头有些酸，却还在笑：“道长，你从不下山，怎么什么都知道。”
谭道长：“诶，道长我只要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李漱玉笑嘻嘻地打趣他：“道长，你这个符不会是乱画的吧。”
道长吹胡子瞪眼：“胡说。我的符绝对有效。”
杨思远抿嘴笑：“谢谢道长。”
道长：“我们道家人从不委屈自己，不为难自己。你要是在气不过，就骂他几句。不要不好意思，这是在帮他进步，是积德行善。”
山上的猫由之前的两只，已经变成了十几只，各种花色和品种的。
不仅仅是猫的繁殖能力很强，还有一些人养到一半不想养了偷偷放过来的。
反正有新的猫来，道长都送绝育大礼包，然后好吃好喝供着，定时驱虫打疫苗，成了道观的家养猫。
本来纯粹是出家人的慈善，结果倒是成了一道风景。
很多人大老远的来，就为了来撸猫。
毕竟看猫窝在菩萨脚下、石狮子身上，树梢、花丛里睡觉，晒太阳的情景确实很治愈。
然后道长就顺势卖起了猫粮、猫条和逗猫棒。
这会他送了李漱玉她们一堆这些东西，让她们去撸猫玩。
李漱玉笑着跟杨思远说：“除了这里，也没有别处会我当个孩子了。”
杨思远小声说：“道长真会做生意，让游客花钱买猫粮喂他的猫。”
李漱玉：“他还卖鱼粮给游客，喂他池子里的鱼。从池子里把乌龟捞上来，卖给游客再放生到池子里。”
杨思远：“啧啧啧。”
李漱玉：“不过道长跟我爸一起资助了好多孩子读书。所以赚了钱也用在更好的地方。我觉得挺好的。”
杨思远：“姐，你有没有发现，只要是围在李叔身边的人，就会慢慢变得跟他一样。表面上唯利是图，却总是悄悄在帮助人。”
李漱玉：“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我爸总说，赚钱不可耻，赚了钱不用在正道上才可耻。”
杨思远：“是，李叔是我偶像。说什么都对。”
她们在山上待到傍晚才回去。
杨守拙见杨思远的眼里终于又有笑了，才放下心来，对李漱玉感激地说：“点点吃了饭再走呗。”
李漱玉：“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是不在家吃饭，爷爷奶奶该伤心了。”
杨思远晚上找李漱玉看她攒的石头。
李漱玉从床下拖了个大箱子出来，打开，里面都是石头。
她一块一块翻出来笑嘻嘻地说：“这都是我的宝贝。”
杨思远：“诶，漱玉姐，我觉得这几块可能真的是玉石呢？”
李漱玉：“没关系，是不是都无所谓。我喜欢就行。”
两个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李漱玉让杨思远挑了一块，送给她。
杨思远捧着那块石头从门口出去的时候，迎面看到李慎行跟李谨言在外面说话，笑嘻嘻跟他们打招呼就走了，没有丝毫异样。
李谨言暗暗诧异：恢复得还挺快。
李慎行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就好像上学路上的每天默默目送他上学的猫，忽然不见了。
虽然不是他养的，虽然未必喜欢这只猫，可是它忽然不来送他了，他还是会难受。
李漱玉目送杨思远走了，转身回来。
李慎行叫住了李漱玉：“姐，思远还好吧。”
李漱玉：“挺好的。”
李慎行：“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李漱玉淡淡回答：“怎么会，你跟陶然都是男未婚女未嫁，又都单身，还都是我朋友，你们在一起，我挺为你们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