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衣听到张秦川这句话，心里兴奋了一下，脸上倒是没表现出来。

　　暂时的合作，不代表他就忘了前段时间他跟张秦川之间的那次打架。

　　虽然过程很短，但当时他全程挨打，他至今记忆犹深。

　　等他有朝一日抗住了企鹅，再上市成功，到时候

　　“行了，既然说的差不多了，各忙各的吧。”

　　老周是不想在这儿多待了，在坐的一共三个人，两个他都不对付，除了谈生意，至于吃饭，他才懒得跟雷俊和张秦川一起吃

　　眼睁睁的看着老周带上门，雷俊这次连客气都没给他客气。

　　老周一走，雷俊反而觉得浑身自在了许多。

　　看了眼旁边的张秦川，雷俊道：“咱俩凑合在这儿吃点？”

　　“行啊，上菜，我去叫服务员。”

　　张秦川起身到门口招呼服务员上菜

　　生意聊完了，张秦川跟雷俊还开了一瓶酒，两人边吃边聊。

　　一瓶酒喝完，雷俊脸蛋喝的红扑扑的，话题一转，盯着张秦川看了半天，突然道：“秦川，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以前是不方便问，今天咳咳我就随便一问，你自己可说可不说。”

　　“这里就咱俩，你还跟我客气啥？”

　　张秦川看了眼雷俊，语气极其随意

　　“你也知道，我以前在金山那边，说起来我跟马总那边的关系也挺好的，你以前也是跟马总那边合作，一起弄了企鹅视频。”

　　雷俊说到这，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但是这段时间我觉得你这个想法还有一些行为多少有些针对马总那边，你们”

　　雷俊右手比划了一下。

　　他不是想当什么老好人给张秦川说和之类的，他知道张秦川跟企鹅那边有点间隙。

　　但出来混的，人与人之间是不可能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的，哪怕是朋友之间，偶尔也会有拌个嘴之类的情况。

　　对于雷俊这类人来说，虽然他们从事的是新兴行业，互联网企业。

　　但碍于生长的环境，还有国内的这个气氛，其实这一大批商人，不管是马总、还是雷俊，甚至张秦川，这些人内心深处，多多少少都带着点江湖气，只不过是谁带的多，谁带的少而已。

　　在雷俊看来，张秦川这几个月以来，好像总喜欢给企鹅找麻烦。

　　这种东西在雷俊看来，无异于有点玩火了。

　　不是不能做，而是不能经常做。

　　正常的商业竞争可以有，比如说眼下他们搞的这个V信，这在雷俊看来，既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也是一种对企鹅那边的试探。

　　以前，就他自己做，雷俊心里还有点没底，如今和张秦川还有老周一起，出了事大家一起扛，他就敢做了。

　　只不过张秦川毕竟是大米的股东之一，如今这包间里也没外人。

　　雷俊一直都搞不懂，张秦川为什么好像要特意针对企鹅，他不想张秦川越来越极端、甚至是玩岔劈了，最后连累到大米公司

　　“你是想劝我？还是想干什么？”

　　张秦川眼珠子一转，单手托着下巴，右手扒拉着烟盒，显得有些蔫蔫的。

　　“我不是想劝你，我又不是你，咱们是哥们，如果你有什么苦衷，我又不知道，我这样劝你，那就不是哥们了，但我现在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咱们的大米公司如今也做出产品了，已经走上正轨了，我是做硬件的，他们是做软件的，我们还得合作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雷俊低声道

　　张秦川终于摸到了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又把打火机塞进烟盒里，然后把烟盒直接丢给雷俊。

　　没急着回答雷俊的问题，张秦川缓缓吐出一口烟，看着桌上的剩菜道：“俊哥你有没有见过有什么导演、或者是制片人、摄影师之类的，放下手头工作不做，跑去从事互联网行业的。”

　　“？？？”

　　雷俊点烟的手微微一顿。

　　“啪”

　　火苗燃起，点燃了嘴上叼着的香烟，没说话，只对着张秦川摇摇头

　　“好，那这些互联网公司，比如阿狸，柏度、企鹅之类的，他们是不是都开始进入影视圈了？”

　　雷俊听完这话，眼神闪烁，好像明白了一点张秦川的意思。

　　但有些事还是说不通，最关键的是，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是张秦川主动找到企鹅合作的

　　“我记得刘志平说过，他当年是跟你相谈甚欢，你俩谈的企鹅视频的事儿，如果按你说的我理解成你不太喜欢这些外界资本进入影视圈，是吧？是这个意思吧？但你自己又引入企鹅跟他们合作，你这”

　　后面的话，雷俊没好意思说，这样一看，张秦川多少沾点又当又立了

　　“我们这一行，比较传统，比较偏专业性，讲究合作和偶然性，比如一部片子火了，他可能不是火在剧情和片子质量上，可能因为外部环境、时下热点新闻等等”

　　张秦川坐直了身体，看向雷俊。

　　“我说这个你可能不理解，我说个你能理解的，往前倒一百多年，咱就说清朝的时候，咱们自己关起门，不管干啥那是内部的事儿，但是列强靠着枪炮敲开门，大炮指着你，让你开放贸易，那跟你自愿的，能一样吗？”

　　“以前，我们整个行业里，不管是资金，还是运行模式，都是形成惯例的，你不管怎么创新，总有老架子在里面撑着，就跟我们东方厂一样，有人说我们特别，那是现在其他电影制片厂都没落了，我们这种模式，放在几十年前，稀奇吗？”

　　“但换了其他行业的主动拿钱砸进来，那就不一样了。”

　　张秦川左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他之所以要把这些告诉雷俊，一是有些话没人问，他都没人说，如今雷俊聊起这个，张秦川也算是终于找到一个能聊一聊的人。

　　“俊哥现在的经济发展环境，比以前所有的时代都好，钱好赚，大家都在朝钱看。”

　　“以前朋友、亲戚之间的关系，没有这么功利，现在呢？”

　　“以前我们这个圈子，影视商业性最好的是谁？是冯导，而现在是我！”

　　指着自己的鼻子，张秦川扭头看向雷俊。

　　“我拍影视剧是为了赚钱，但我也拿出了相应的东西啊，我没赚亏心钱，我虽然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我，但我也没故意拍烂片，甚至我都不玩思想，别看我以前拍的都是打打杀杀的，我教人敢于反抗有错吗？！我塞点这种私货，总比那些吹嘘国外好的内容要好吧？！”

　　雷俊抽了口烟，静静的看着张秦川，此时的张秦川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话突然多了。

　　他不想打断张秦川的节奏，点点头示意张秦川继续说

　　“好，自从经济环境好了之后，外部的闲钱，早晚都要找个去处的”

　　张秦川按灭烟头，掰着手指道：“多的不说了，我随便举几个例子，互联网公司、房地产公司，这些有实力、有钱的行业，他们需要什么？他们需要曝光、需要流量。”

　　“这东西跟娱乐圈天然契合，这些钱早晚都会往娱乐圈流入。”

　　“我挡不住这些东西，我也不排斥这些东西，就像以前的煤老板暴发户一样，人家投钱进娱乐圈是干什么的？”

　　“你可以说他们洗钱、赌博，甚至是投资，或者为了讨某个女明星欢心。”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当时大部分煤老板是不会对我们剧组内部指手画脚的，人家是图一乐，这就相当于我们有自主权，我们是合作模式，人家出钱，我们出力。”

　　“而现在，时代变了，钱是最好的了，大公司有了钱，讲究影响力，讲究布局和多元化，还讲究科学管理，这样一来，他们就喜欢指手画脚。”

　　“这种情况下，他们再进来我们这个圈子，那就不是合作了，是外行指导内行，是捣乱！”

　　“可能等他们有了经验，被市场多上几课之后会好点，但只要他们大规模进入影视圈，乱象绝对少不了！”

　　“而我们呢到明年，我都从业十年了。”

　　张秦川点点胸口看着雷俊道：“俊哥，这行业是我们的，你觉得我张秦川要是不干这个，还能去干啥？当个纯粹的商人，还是拿着剩下的钱回家娶老婆带孩子？我不想我们的行业，被他们这些外来的搞乱，哪怕是以后能慢慢回正，但我们凭什么要因为他们的乱搞而遭受损失？”

　　“如果有人让你现在别造手机了，把你公司收购了，让你回家待着，或者以后你不管干什么，都要听别人的指挥，你愿意吗？”

　　雷俊摇摇头，他想到了几年前他从金山离职。

　　当年的他多么意气风发。

　　后来虽然他实现了财务自由，又去做了一段时间的天使投资人。

　　是他不想在家休息吗？

　　人每天要是太清闲了，是会废了的。

　　累了可以休息休息，但不能一直休息，更何况，手里掌握着那么一大笔财富，如果只知道吃喝享乐，没点社会关系，这样的生活，又能保持多久呢？

　　早晚被人盯上了，还不是被当成猪宰了？

　　所以，他现在非常能理解张秦川的意思，自己在某个行业做的好好的，不管希不希望这个行业越来越好，起码不能越来越差，要不然没饭吃了。

　　如今，有一伙儿外行，拿着钱咋咋呼呼的跨界而来，他们会打破很多行业潜规则，甚至破坏整个行业。

　　任何一个行业内的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的跨界者。

　　哪怕是带路党舒服一时，以后呢？

　　张秦川看着雷俊不说话，他也不介意。

　　“我当初跟企鹅合作，我只是想合作，但后来那次我找他们要资金投入影视版权收购，马总居然威胁我”

　　咧嘴笑了笑，张秦川摇摇头。

　　“从那之后，我就知道，如果我想掌握主动权，短时间内不现实，单靠我自己也不行，企鹅的规模会越来越大，我们公司跟他们比，天生就不占优势，随着时间发展，这个劣势会越来越明显，我尝试过了，主动合作没用，我能怎么办？”

　　国内这个环境，很多人会觉得做好自己、独善其身，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哪有那么容易，但凡生意上规模了，总有各种各样的外界力量来影响你。

　　小剧组会面对大剧组的档期拦路，排片压制，甚至是绯闻攻击等等。

　　大剧组会面临更大公司的窥探。

　　短时间内如果没有，早晚会有的，哪怕是路边卖烤红薯的，都有城管找他们麻烦。

　　谁都想赚钱，你站在挣钱的位置上，早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就这么简单

　　“那你这样这样就行吗？”

　　雷俊嘴里的这样，指的是眼下他们搞的这个V信。

　　“当然不行！”

　　张秦川摇摇头。

　　“我这人文化水平不高，但我喜欢学习，眼下不是有前人的经验摆在这里吗？就跟咱们一样，当初咱们面对列强的时候，有反抗能力吗？”

　　这就跟当初张秦川跟企鹅合作一样，小马哥直接让刘志平拿着投资说事，不同意人家的计划，人家就不给钱。

　　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说，小马哥体量大，他那时候就没把张秦川放在眼里。

　　而东方厂又不是网络公司，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只能一步步慢慢来，张秦川这些年，看似搞了很多跟影视无关的事和项目。

　　但他最终的目的是，保证好自己的地盘，也就是影视行业。

　　他做这些，是先打出来，开拓更多的缓冲地，挖深护城河，结交更多的关系，从而让每一个对他窥探的资本，不会那么容易拿捏他。

　　而不是像周红衣这样，从事单一品类，如今被企鹅直接入侵打击，一下子就自乱阵脚，要是没人保他们，早晚要被人家拖死，毫无还手的能力。

　　“我如果经常给他们添麻烦，或者给他们带来的损失，要远远大于他们侵吞我所能带来的利润，权衡利弊他们也会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雷俊点点头，按照张秦川的说法，那他现在属于自保，哪怕是企鹅没跟他爆发过太大的矛盾，但这也是展示实力的一种方式，让企鹅马总那边一直对他投鼠忌器，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