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感觉
向第二纺织厂骑去的老六此时心下一片冰冷。
暴露了!
能潜伏十年,并且还出色的完成了好几个任务的老六岂是易于之辈。
刚开始过来的时候,他确实没注意到胡同口周边竟然还埋伏的有社会局的人,应该是社会局的人吧,这只是他的猜测。
他能发现有人在盯他,还是李言诚的车离开后,他也正准备走啊,刚好马路斜对面,也就是煤山东胡同东口旁边的副食品门市部的棉门帘撩开,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这个人没问题,可在门市部里边站着的一个年轻男人引起了老六的警觉。
接受过特殊训练的老六清楚的记得,刚才七点多的时候他就看到过这个年轻男子,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再度看到这个人,他印象十分深刻。
而且刚才棉门帘撩起的那一下他清晰的看到那个年轻男子在里边并不是买东西,反而是站在柜台外面一侧,身子靠在柜台上,眼睛看着外边。
说的更准确一点,那个年轻男子的目光就是落在他这边。
虽然说在同一个地方见到一个人两次以上的可能不是没有,但生性谨慎、多疑的他,可不认为这会是巧合。
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性格,才让他在这十年中始终能一边完成任务,一边保护好自己。
为了试探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判断错误,老六在看到路边有一家百货商店时停了下来,将车子锁好后他走进商店买了一包烟,从商店里走出来后,他貌似无意的转头扫视了一圈,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这才打开自行车骑上继续向第二纺织厂蹬去。
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自己确实被人盯上了,不出意外,盯上他的人应该就是社会局的人。
可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是昨天才得到指令,知道要对付的目标人物到底是谁,为什么社会局的人立刻就盯上他们了呢?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社会局的人也得到消息了,并提前做好了准备。
一想到这里,老六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昨天过去踩点已经落入到别人的眼中了,现在盯着他,可能只是想确定一下他们这边的行动人数而已。
这些年他没少跟社会局的人进行看不见的交锋,所以对他们的工作习惯也算是了解。
怎么办?
他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怎么完成任务,而是怎么才能顺利脱身。
至于任务,别逗了,什么任务都没有命重要。
完成任务本就是为了钱,如果命都没了,那还要钱干什么?再说了,阳间的钱到了阴间也没法用不是。
就这样,他满腹心事的来到了第二纺织厂。
而负责跟踪他的社会局办案人员看到他进厂后就在附近找了部电话和指挥部联系了一下。
“科长,按照计划,目标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他被盯上了,这一路过来,他总共做了三次反跟踪的试探,我和小张始终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就那样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刚才已经回到二纺厂了。”
“嗯,你和小张就继续留在二纺厂门口,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盯着他们俩,他们在厂里不管,只要出来,你们两个一定要跟紧。”
“是”
用李言诚将人吊出来可以,但也仅此而已,无论是上边还是社会局那边,都不可能再让他冒更大的风险了。
所以,社会局才制定出了这个打草惊蛇的计划。
就是要让执行暗杀计划的那两个人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落入到社会局的眼中了。
这样一来,那两个人只要不想死,就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
社会局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他们觉得,那个组织想暗杀李言诚,派出的人应该不止是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应该只是条明线,还有人在执行暗线计划。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个暗线,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那个暗线,可直觉告诉社会局的人,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事情确实不会这么简单。
刚走进第二纺织厂的老六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点。
我们只是用来吸引社会局注意力的!!!
想明白了这一切后,老六就感觉到自己心头一片冰凉,那股寒意仿佛要冻住他的血液一般。
他终于想明白了接到这次任务后,心底始终徘徊的那股怪异感究竟来自于何处。
接到任务,昨天在现场勘察完毕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个任务太简单了,简单到只要能制作好定时爆炸物,随便找个人,哪怕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都能完成这个任务,哪里需要派他们两个人来完成。
现在他能想明白这些都是陷阱,可昨天他虽然心头有些疑惑,却也没继续琢磨下去,再回头看,已经晚了。
呼……
老六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找到了在车间正更换配件的疤痕男。
“确定了没,目标人物的车是不是那台红旗轿车?”
“先别管那个了,我要说的是,我们暴露了。”
“什么?”听到老六的话,疤痕男惊叫道。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忙转头看了圈四周,还好,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于是,他压低声音问道:“老六,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们暴露了,说的更准确一点,是有人想我们暴露。”
疤痕男震惊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老六。
他听懂这话的意思了,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时,老六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我知道你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答案,但事实就是这样,你自己想想看,这次的任务真的很难吗?”
难吗?
疤痕男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说道:“不,一点也不难,老六,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只是感觉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你知道我脑子不是很灵光,现在又很乱,你直说吧,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疤痕男有些烦躁的抬手在头发上随便扒拉了两下。
“我让你一直随身携带的私刻的那几枚公章还有假身份证明你带着没?”
“都带着呢。”疤痕男点了点头:“你是说咱们就这样跑?”
“当然不是现在跑,这边的活要干完,就这样跑,跟踪我的人马上就会知道怎么回事儿,到那时咱俩就走不了了。”
“可是……”疤痕男有些迟疑的说道:“那老婆孩子怎么办?”
“没办法。”老六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纠结之色,可很快他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们必须先离开,至于她们……呼,我们只有保住自己的命,以后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们,否则,哪里还有以后。”
疤痕男不是不懂这个道理,理智告诉他,必须要这样做,可情感上他又割舍不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颓然的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你走。”
“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我们一起进去把剩下的活快点干完,别让其他人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呼……呼……
疤痕男深吸了几口气,原本难看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
“没事儿了,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嗯,走,手底下速度放快。”
“好”
……
老六想的没错,社会局的人判断的也没错。
他们两个确实是被抛出来的饵,就等着社会局的人咬钩呢,此次行动真正的执行者另有其人。
就在刚才老六离开煤山东胡同东口路对面,社会局的两个人骑自行车跟上去后,就在距离不远处的临街三楼窗户后边,正站着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外边,直到跟上去的那两个人消失在视线中,这个人才冷冷的笑了笑,转身走回到屋内的沙发上坐了下去。
除掉李言诚?
不,这个组织的人从来就没想过要除掉他,他们想的是让其为他们所用。
一个能让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没有秘密的人才,他们怎么可能会一杀了事。
而且,真要想杀一个人,哪里用的着那么麻烦,远远的找一个地方藏好,一把枪瞄准了扳机一扣,完事儿。
什么?跑不了?
执行任务的就是死士,压根就没想过要跑。
站在二楼冷眼旁观楼下一切动静的这个人坐回到沙发上之后,开始仔细的琢磨起自己的行动计划。
对于到底能不能让李言诚为他们所用,他也没把握,但总要试一试才行。
琢磨了一会儿后,他探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几张照片,一张一张看了过去,照片上的人赫然是罗敏和欢声还有笑语。
从拍照的角度上看,照片是偷拍的,有单独一个人的,还有合照,其中一张照片上还有邢立华。
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照片后,那人叹了口气,将照片又放回到茶几上。
上边的意思是可以威逼利诱,利诱很简单,就是许以重诺,威逼的话,就是利用妻子和那两个孩子。
但他不想这样做。
他很清楚,一旦用上威逼,那他们双方就都没了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就算一时之间那个人为了保护妻子和孩子的生命安全,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命令,可这种人他们真的敢用吗?
他们想让李言诚为他们所用,就是看重他的那个审讯技能,既然是要用到审讯技能,那就意味着肯定要让他接触到大量的秘密。
可如果李言诚是被威逼过去的,他们敢让他接触大量的秘密吗?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威逼这一招。
那么又该怎么做呢?
在心里将上边之前订的计划去除掉之后,他现在要重新做出一个拉拢目标人物的计划来。
哒哒哒……哒哒哒……
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左手食指没有规律的敲击着木制扶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往回拨一点。
知道小管也注意到那个人了之后,李言诚就没在说什么,而是坐在后排开始闭目养神。
刚闭上眼睛还没几分钟,他又睁开了眼睛,随着眼睛睁开,他的眉头也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他想起来了一件事儿,刚才从胡同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用不善的目光在注视他,所以他注意到了马路斜对面路边上那个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撑地,用眼睛余光观察他的男人。
现在想想似乎有点不对劲,当时他感受到的那股目光,好像并不是来自那个方向,他如果没感觉错的话,应该是来自另一边。
还有人在盯他!
这个人和他注意到的那个人是一伙的,还是说,这个人就是社会局猜测的那个暗线?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人当时是在哪里观察他。
肯定不是路边,如果这个人在路边,那毫无疑问会被已经在附近埋伏了几天的社会局办案人员注意到。
不在路边的话,就在房子里,而且是斜对面的房子里。
煤山东胡同东口对面有银行,有邮局,有饭店,今天是星期天,前两个不开门,后一个虽然开门,但还没到开门的点,所以也没开门。
还有什么?
一家五金门市部,一家副食品门市部,还有粮油门市部,其他的就有点远了,他感受到的目光并不是远距离的。
对了,还有城东区民政局那栋临街的三层办公楼也能看到这里。
这个人会在哪里?
那三家门市部社会局都安排的有人,那个人应该不会在那里,那就只剩下城东区民政局了。
今天是星期天,民政局不上班,正常情况下,除了门卫之外,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让社会局的人去查一下,看看那个办公楼里今天还有其他人没,如果有,而且此人所在的地方能看到这边胡同口,那就值得注意了。
呼……
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后,李言诚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着刚才从胡同里走出来后的那种异样感受。
确定自己真的没有感觉错后,他的心也逐渐放回到了原位。
他可以以身为饵去吊鱼,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儿身处危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