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方面来讲,陈宜庚确实就是纽约之王,现在纽约谁敢得罪他?半数纽约的警察都出动了,还不是照样对他无可奈何?”“呵呵,听说大白舰队了吗?咱们的舰队来了,一炮过去,什么纽约之王,统统灰飞烟灭!”“屁,你见过哪个国家往自己城市里开炮的?”“那倒也是。不过我听说大白舰队真的很强,日本人该寝食难安了。”“国际形势云诡波谲,要我看,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会有一场世界范围的大战。”“的确有可能,我看经济杂志上说,经济形势和战争息息相关。你看华尔街,昨天还鼓吹市场,今天就暴跌,谁能说的清呢?”赵传薪听他们吹牛逼,还挺乐呵的。就算普通人,即便胡诌八扯,往往却能一针见血的预言后事。比如这两位就言中了三件事:日本的担忧,一战,以及战争转移了经济压力……他看着丽贝卡·莱维忙活,丽贝卡·莱维也抬头,二人目光碰撞,丽贝卡·莱维赶忙低头。赵传薪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忽然见亚瑟·龚帕斯带着他的两个徒弟来了。于是起身迎了上去:“你们来干嘛?”亚瑟·龚帕斯惊奇的看着赵传薪:“我接到了辛辛监狱的电话,是洛克菲勒官司里,那个叫安德鲁·米勒的证人打来的,他说心里没底,想听听你的意见。”此前,他还和赵传薪说这场官司,茶余饭后吹牛逼的心思居多。却没想到,赵传薪和这件事也有瓜葛。老板就是老板!赵传薪不耐烦道:“我有个屁意见,我的意见就是能泼的脏水,全泼洛克菲勒身上。”“……”亚瑟·龚帕斯无语:“那我就这样回复他?”“算了。”赵传薪想了想,自己一堆事情,根本走不开。就说:“你去让亚伯拉罕,去一趟辛辛监狱,和他谈谈,正好彼此认识一下。正好,亚伯拉罕的表舅也在辛辛监狱。”“那我该交代些什么?”“让亚伯拉罕告诉安德鲁,就说事已至此,他不用担心洛克菲勒对他下手了。”开庭之事已经昭告天下,赵传薪相信洛克菲勒但凡有脑子,就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找安德鲁·米勒的麻烦。丽贝卡·莱维的确越来越熟练,在做事的同时,还能抽空偷看赵传薪这边的动静。说到了表舅,亚瑟·龚帕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丽贝卡·莱维。这是亚伯拉罕·科恩的表舅的老婆。他们的三角关系,在餐车帮内部人尽皆知。亚瑟·龚帕斯欣赏了一下高挑的身材和宽宏大量的心胸,问:“就说这些吗?”“对,主打让他安心。”“行,那我买几个三明治,我们路上吃。”颠颠跑去排队了。排队就排队,还像苍蝇一样搓手是什么猥琐毛病?玛格丽特·龚帕斯说:“师父,我爸爸让我去学校读书,我不愿意去怎么办?”“这个,还是去吧,别像你师兄,竟学些挨一万次打不嫌少的东西。”本杰明·戈德伯格:“……”都是和师父学的啊。玛格丽特·龚帕斯噘嘴说:“可是,我和你学习就够了啊。”本杰明·戈德伯格终于忍不住:“那就和会和我一样一样的。”赵传薪瞪了他一眼。本杰明·戈德伯格龇牙咧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简直和赵传薪如出一辙。他爹塞缪尔·戈德伯格若是见了,肯定要怀疑,瑞秋·克维斯在怀本杰明·戈德伯格的时候,赵传薪是否住在隔壁。“学习还是要学的,但师父到时候和你的老师谈谈,我可以偶尔把你接走。”玛格丽特·龚帕斯脆生生说:“师父,我家人都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对啊,所以为师不能总把你带在身边,为师擅长治心理疾病,但不擅长让一个没病的人治愈。”“……”本杰明·戈德伯格:啥意思?亚瑟·龚帕斯美滋滋儿的拿着三明治回来:“孩子们,吃东西了。”赵传薪看他们每人一个小龙虾三明治,不可置信道:“我的呢?”虽然未必得意这一口,但多卖一份都是钱。老赵想钱想疯了。亚瑟·龚帕斯:“……”等他们离开,赵传薪拿出了日记,但看街头上熙攘行人,又收了起来。他不能在一个不确定是否有危险的地方,全神贯注盯着日记看。终于,午饭时间差不多过了的时候,丽贝卡·莱维从餐车钻了出来:“老板,食材卖空了。”赵传薪见她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累的不轻,就说:“那下班吧。”丽贝卡·莱维摇摇头,声音带着点兴奋:“我们去取食材,下午继续吧,我觉得晚上能卖更多。”她可以预见,只要自己勤劳认干,很快就能堵上加盟费的窟窿。这比一个男工人在城市里挣的还多。此时,养家糊口的主力军还是男性工人,男主外女主内。“那行吧。”两人赶车,往回走。路上,丽贝卡·莱维问:“老板,亚伯拉罕说,区域经理会给招加盟者的业务员提成,如果我能招到加盟者,我也有提成吗?”“可以,你的区域经理是亚伯拉罕,你跟他商量。”“那我能在餐车上,写上招加盟商的字么?”赵传薪一愣:“你还挺有头脑。”丽贝卡·莱维不好意思起来。赵传薪可是很少夸她,不训她就万事大吉。“我觉得没问题,不过你还是要和亚伯拉罕商量一下。”丽贝卡·莱维忽然道:“老板,我能换个区域经理吗?”赵传薪眉头一皱。她很敏感,见状赶忙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的。”赵传薪见她反应很大,问:“你为什么想换区域经理?”丽贝卡·莱维低头:“我担心别人说闲话。”赵传薪呵呵一笑:“亚伯拉罕是真挺关心你。”丽贝卡·莱维脸色变得苍白:“老板,我……”“最怕亚伯拉罕突然的关心是吧?”丽贝卡·莱维见赵传薪笑嘻嘻的,忽然有些生闷气,转过头去不再说话。赵传薪撇撇嘴。这一天过的太充实了。赵传薪除了上学和学艺期间,还没这么忙碌过,哪怕身处战场他都游刃有余。当晚上收摊后,只觉得身心疲惫。可想而知,丽贝卡·莱维肯定更累。但她精神头却很足,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为生活买过单,面对恶果,有人选择主动承担,有人则被动承受。承担的人多半越过低谷,而承受的人泥潭深陷。丽贝卡·莱维是属于前者。赵传薪不属于两者,他既没心没肺又勇于承担,永远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天塌下来的时候,别人四散奔逃,他却或许在打盹,可能左右都是死,但死的心态截然不同。这种人,有人会替他捉急。但捉急的人,最后多半会发现,还没那种人过的好。赵传薪将她送回家。“你能安顿马和车么?”“可以的,我在后院清理出一块地方,我会请人搭建马厩。”丽贝卡·莱维低头说。“今天只能先这样。”“行。”赵传薪又拿出水瓶:“你……”丽贝卡·莱维鼓起勇气,抬头说:“你进屋坐坐,我给你沏一杯茶。”赵传薪无所谓:“那行,只要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丽贝卡·莱维低头在前面带路,没说话,赵传薪也看不清她脸色。进屋后,赵传薪打量。没有正八经的客厅,但不大的空间很整洁,地板布满划痕,但连头发丝都看不见。地上铺着一块很旧的地毯,不脏,浆洗的掉色严重,图案已然不完整。茶几上有个普通白瓷花瓶,里面插着有些干枯的牛至花。赵传薪诧异,因为在这里,他看不到一个男人生活的痕迹,好像这个家里从来没出现过亚伯拉罕·科恩的表舅一样。赵传薪坐在餐桌前,伸手在桌子上蹭了蹭,一点油渍都没有。这个女人怕不是有洁癖?好家伙,坚强、倔强、胆小、腼腆、敏感、洁癖、勤奋、节俭,都是他讨厌的元素。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令人讨厌呢?真是的。赵传薪决心给她添堵,便掏出了烟盒,空出来一根点上,燃尽的火柴随手丢地上。厨房响起了水壶烧开的尖锐啸声。赵传薪身子后仰,这样能大致看到厨房的情形。只见丽贝卡·莱维从她的包里掏出来鸡蛋大小的纸包。赵传薪一愣:妈的,不是要给老子下药吧?然后他看见,丽贝卡·莱维从小纸包里捏出一丝茶叶,茶叶打卷,细长,好像是六安瓜片。她将茶泡在茶壶里,剩余的小心翼翼的放进柜子里。那么一丢丢茶,有什么好小心的?赵传薪又撇撇嘴。丽贝卡·莱维端着茶壶过来,给赵传薪准备茶杯和杯垫。她确实看了赵传薪丢地上的火柴梗和弹落的烟灰,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不喝吗?”赵传薪见只有一个杯子,问她。“我不渴。”丽贝卡·莱维摇头。“你不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毒死我怎么办?”“你……”丽贝卡·莱维气苦,转身又拿了一个茶杯,给自己也倒上。然后坐在那,闷头吹着茶杯热气。赵传薪龇牙一乐。他就爱喝热茶,甭管早晚。就算半夜喝,也不会睡不着。据说喝热茶会得什么口腔癌和喉癌之类的绝症,但赵传薪有时候也会嫌自己命或许太长。适当减减量也好。他呼噜噜的喝了一口:“你今天刚买的?”“嗯,去卡内尔街,在华人商铺那买的。”丽贝卡·莱维闷闷的说。卡内尔街距离格兰德街可不近。联想到她很早就去了星辉餐饮公司,应该是起更大的早去买的。六安瓜片可不便宜,她应该只舍得买了一丢丢。难道是……赵传薪忽然问:“表舅喝茶吗?”丽贝卡·莱维愣了愣:“不知道……”赵传薪懵了。不知道?两口子不知道另一半喝不喝茶?丽贝卡·莱维略显紧张的问:“这个茶好喝吗?”美国人喝茶习惯是跟英国人学的,一般只喝红茶,且用煮的。1904年,在密苏里州圣路易斯举行的世界博览会上,有位茶商为游客提供免费的冰茶。自那开始,美国人更喜欢喝冰茶,而不是热茶。丽贝卡·莱维不确定赵传薪是否会喜欢。赵传薪板起脸:“难喝死了,你不会是随便在路边上摘的树叶给我泡茶吧?”丽贝卡·莱维急了,委屈道:“亚伯拉罕说你喜欢喝茶,这茶是我起早去买的,要50美分一盎司……”她忽然顿住,不往下说了。赵传薪脸色尬了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