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如果较起真来，范济民刚才句话算是有些越界。你一个外国人，直接建议人家的军队做出动作，这肯定不是加上建议俩字叠个甲就能过去的。不过，萨巴赫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在听到范济民的建议之后，他一开始还没太反应过来。毕竟刚刚还在说着安拉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转变思维。但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跟着便低头陷入沉思。还特地摆出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不过，借着机舱内不算明亮的灯光，范济民却注意到，萨巴赫搁在腿上的右手正紧攥成拳，并且不住地颤抖着。显然，后者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若是范济民刚才的推测为真，那就说明有人在刻意操纵这次预警机选型的结果。几亿美元的货款倒不算什么大事。甚至预警机的性能优劣也没那么重要。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阿联酋军队的战斗力，萨巴赫从来也没指望过。内部被渗透成筛子，他心里也大概有数。但是，这次可是牵扯到了王储本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也就是这一会的功夫，那架无人机已经第三次进入航线，飞在了距离测试机350公里远的距离上。就一架40吨级别的小型预警机来说，即便目标靶机上携带了用于增加RCS的角反射器，这个数字也已经贴近探测距离的上限了。再加上电磁干扰的影响，导致雷达显示器上的目标信号并不稳定。哪怕和之前一样调整了预设波形，也还是出现了回波强度太弱，维持跟踪困难的问题。不过，萨巴赫连看都没看一眼屏幕，就直接从旁边抄起了无线电通话器，沉声下令道：“这边出了些意外，测试暂停，重复一遍，测试暂停！”无线电那边也是阿尔巴庭宫机场的工作人员，在尚未进行内部清查的情况下，如果他提前说明来龙去脉，那几乎必定打草惊蛇。只能先随便找个理由支应过去。果然，那边还以为是预警机出了问题，语气顿时紧张起来。甚至询问是否需要备降机场。“不需要，是……饿……机载设备的问题，乙方工程师说回去之后简单更换一下备件就行。”萨巴赫一边回答，一边朝旁边的卡索雷和范济民二人投来了一个抱歉的眼神。虽然事急从权，但总归也是在无中生有地说人家坏话。后两者自然不会在乎。萨巴赫则还在继续发挥自己的演技：“但最好还是能安排我们在无人靶机之前降落，以免再出什么别的乱子……”无线电通话结束之后，整个机舱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卡索雷和范济民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萨巴赫则是什么也不想说。于是，只剩下发动机低沉的轰鸣，以及机柜风扇和空调发出的嗡嗡声回荡在众人耳边…………因为不用考虑进入空域的角度问题，因此回程所用的时间比来时要短不少。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8-001号原型机就回到了阿尔巴庭宫机场上空准备降落。此时在地面上，由于刚才萨巴赫报告的是设备故障，机场消防部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几辆消防车和救护车停在了跑道边。这样的场面，随便哪个人看一眼，都会知道情况不正常。比如一直在VIP休息室内等着测试结果的沙乌勒·马维塔。根据前段时间G550海雕的经验，第一天上午的测试会持续大概4个小时左右。但如果中途出现问题，也有可能被甲方要求提前中止测试。因此，当他看到那架预警机提前出现在天边并准备降落时，几乎已经确定自己的干扰计划成功了。对方显然是受到干扰影响，无法稳定捕获目标。而对于一架预警机来说，连最基础的探测能力都无法保证，自然也没必要继续测试其它科目。直接返航就行了。合理。非常合理。不过，还没等马维塔来得及松口气，紧随其后出现的的消防车和救护车又让他有些动摇。毕竟，单纯的雷达故障似乎不需要动用这些东西才对。“难道不是雷达问题……而是机械故障？”马维塔站在落地窗前，皱着眉头暗想道。可至少从外表看上去，那架正在对准跑道下降高度的飞机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执行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降落动作而已。实际情况也验证了他的想法。预警机平稳落地，并在跑道接近中间的位置完成减速，然后从距离最近的滑行出口离开，驶向停机坪。一番思索无果之后，马维塔决定暂时放弃。“算了……如果是机械故障的话，那他们反而更加丢人……”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后面的事情——现在达索的方案基本已经被判了死刑，瑞典人的产品则还在图纸上，距离实机测试遥遥无期，而且性能方面也没什么亮点。除了海雕以外，阿联酋人根本就没有其它选择。唯一的麻烦是甲方给出的交付时间非常严苛，所以这次回去之后，需要说服上级增加一条产线和相应的人手。只要能干成这一单，就是下一步晋升集团管理层的最重要筹码……马维塔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日子。然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另外一处停机坪上，萨巴赫行色匆匆地走下飞机，径直来到选型团队安全负责人赛义德·安巴尔少将的面前。“萨巴赫先生，你们……”后者的问题刚刚出口，就被萨巴赫抬手打断：“你去派人，把机场的几个出口暗中控制起来。”突如其来的指令让安巴尔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控制出口？”这种操作，让他很难不往歪的地方去想。但少将的顾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只见萨巴赫点点头，进一步解释道：“控制，但暂时保持低调，在接到我的下一步命令之前，如果有人，尤其是工作人员离开，不要阻拦，把名字和身份登记下来就好。”显然，这并不是搞政变的基本操作。虽然还是不太理萨巴赫的目的，不过安巴尔还是服从了命令，迅速回过身去，通过无线电部署防务……稍晚些时候，速度较慢的第二架无人靶机也返回机场，并顺利降落在了跑道上。一切看似都很正常。几名地勤人员迅速围拢过去，准备进行必要的维护和加油工作——萨巴赫刚刚只是表示上午的测试中止，并没有说整个测试提前结束。所以下午应该还得起飞。而对于其中的某个人来说，则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那就是趁着其它人不备，把安装在机腹设备舱里的干扰系统拆掉，以免中间这段时间出现什么意外。等到下午放飞之前再重新装上。对于负责最后一道检查的地勤来说，这并不困难。不过，他们几个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另外一行人给拦住了。为首的一名军官敬了个礼：“我们奉命对这架无人机进行检查，请你们稍等片刻。”地勤这边的带队领班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感觉今天大家好像都神秘兮兮的。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某个人突然脸色煞白，整个人抖若筛糠……“领队，那我去个厕所？”“好，快点回来……”“……”无人靶机的结构，并不算复杂。因此，检查工作总共也只持续了大概五分钟。不出范济民所料，空军方面的随行技术人员从第二架无人机的设备舱里，拆出来了一个大约十来公斤重的长条形物件。上面没有任何标注。“这是……”技术人员一脸茫然地看向机场地勤领队。而后者也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只有萨巴赫心如明镜。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愤怒。当初之所以选择阿尔巴庭宫机场作为测试基地，就是为了平衡各方利益，保证一个相对独立的测试流程。结果，却还是有人从中搞事。到底是空军的两个派系内斗？还是内外勾结，和另外两个竞标方中的某一个有所串通？亦或是有人想要借此针对王室？这不是在打他萨巴赫的屁股，而是在打穆罕默德王储的脸呐！想到这里，萨巴赫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正在等着的安巴尔：“将军，马上封锁机场全部出入口，在新的指令下达以前，不允许任何人离开！”